| 别样的渔歌(三) |
| http://www.tlnews.com.cn/2025年12月09日 09:05:35 |
| (接上期) (四)渔事盛典 第一,大塘冬捕。 大塘的功能,除了灌溉,还用来养鱼、养菱角、养莲藕。 菱角算是副产品,真正看重的是菱角藤——那是集体养猪的饲料。莲蓬和荷花也一样,都是陪衬,真正的主角是水下的莲藕,那是餐桌上的菜肴,也可作充饥的食粮。摘莲蓬、采荷花,是为了让养分更集中地输送到根部,使莲藕长得又快又大。而菱角、莲蓬、荷花这些在大人们眼中的副产品,到了我们这儿,反倒成了心心念念的主产品。 夏收菱莲,冬获鱼藕。四时分明,物候如约。 捕鱼、挖藕,向来是男人们的活计。男人们捕鱼之余,也常顺手采挖莲藕。挖莲藕这事,既考验一身力气,更讲究手下巧劲。若是手下失了分寸,将藕节挖断,便坏了那完整的品相。收菱角藤是力气活,自然也归男人。男人立在塘边,挥动铁耙,勾住水中的菱角藤,一把一把用力拖上岸。那些藤蔓在水下交缠牵连,往往扯住一根,便能拖出一大片。偶尔也有拉断的,男人便纵身跳进塘里,把中断的藤蔓捞起,推到岸边,再由岸上的人用铁耙拖拽上来。接着,或挑或拉,一担担、一车车——起初是人力的双轮板车,后来换成了拖拉机——运往村尾的养猪场。养猪场由古庙改建而成,外墙上,“大力发展集体养猪”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接下来便是女人的事,她们早已等在养猪场,菱角藤一到,便举起菜刀,麻利地切成小段。还有我们这些小孩,也早聚在那儿,眼巴巴地在藤堆里翻找菱角。 唯有摘莲蓬与采荷花,是女人的专属。母亲和几个阿姨也常加入其中。她们从不下水,只将一只洗澡用的木桶推入池塘,轻盈地坐进去,用手缓缓划向莲蓬或荷花的近旁——荷塘之中,时序不一,有的尚在绽放,有的已结成莲蓬。待她们隐入荷丛深处,身影便与田田的荷叶、高高的莲蓬、亭亭的荷花融为一体,看不见踪迹,只闻得阵阵欢声笑语,自碧波绿影间悠悠传来。真如王昌龄《采莲曲》描绘的: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我们这些常在塘边徘徊的孩子,不单是为凑一份热闹,更期盼女人归来时,能分得几支新鲜的莲蓬与荷花。 记忆中,菱角和莲藕并非年年都种。不种菱角,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莲藕倒是倔强,即便不特意种养,靠着上年遗落在淤泥里的根茎,总能自顾自地、悄然地长出一片绿意。但鱼是年年都要养的——这几乎成了村里的一桩重头戏。大塘既用来养鱼,也肩负灌溉之责,两者并重,谁也不耽误。我们总不知道鱼苗是何时被大人放入塘中的,仿佛它们总在不经意间就下了水。而我们真正在意的、翘首以盼的,永远是年底那场热闹的捕鱼。 村里共有三处鱼塘。若拿另两处与大塘相比,便都相形见绌。大塘捕鱼的阵势,那才叫壮观。 算来是除夕前四五天的光景。寒冬腊月,田野里、屋瓦上,都积着未化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前一天的早晨,村里的老电工就叼着烟卷,慢悠悠地在那结了薄冰的塘边忙活起来了。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早已得了消息,像些甩不脱的尾巴,在他身后跑前跑后,看那两台墨绿色的、铁疙瘩似的抽水机,如何被一节一节地接上粗大的水管。这安装的活计,总要磨蹭到日头偏西,才算完工。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那机器便“突突突”地吼了起来,声音沉郁而有力,震得塘边枯草上的冰凌子簌簌地抖。起初,我们是极有耐性的,一个个缩着脖颈,将冻得胡萝卜似的手揣在袖筒里,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塘岸的水线。水退得极慢,慢得叫人几乎觉察不出。那塘边青黑色的砌石一寸一寸、极不情愿地裸露出来,带着一股陈年水草的腥气,和着冰水的凛冽,直往鼻子里钻。看着无趣,加之天色向晚,肚里也空了,我们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吃晚饭去了。 夜里躺在暖烘烘的被窝中,那“突突突”的声音还不肯歇,固执地穿过寒冷的夜空,钻进耳朵里,像一支永无止境的催眠曲,搅得梦也带着水波的晃动。待到第二天清晨,急不可耐地奔到塘边一看,嚯!那一片浩浩荡荡的水,竟整个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塘心那一洼浑黄,在冬日的晨光下泛着可怜的亮。若逢上阴雨天,或前几日下过雨,这光景便要到第二日的下午才能见到了。 这时候,才是真正的盛会!全村上下,怕是有近千人,都聚拢来了。塘埂上,坡地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人声鼎沸,比过年唱大戏还要热闹几分。大家的眼睛,都冒着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一片渐渐缩小的水域。 接着,便是那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捕鱼了(徒手抓鱼)。几个壮实汉子,穿了齐胸的胶皮裤,下到那没膝的淤泥里去。那水浑得像一锅黄泥汤,突然间,一道银亮的光猛地从浑水里劈开,“啪”地一声,一条硕大的鲢鱼便被摔到了岸上的干土里,拼命地扭动着,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岸上的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欢呼。鲤鱼、草鱼、鲢鳙……各色的鱼,平日里深藏水底的精灵,此刻都慌乱地、不由自主地,被扔进了大大小小的竹筐里。 最令人兴奋的,莫过于抓到那尾象征吉祥的大红鲤鱼——按习俗,塘里总会放养几条红鲤鱼,谁若有缘抓到,便等于把一年的好运攥在了手中。还有一件趣事——大人们在大塘底的淤泥里捡到散落的老菱角,便会像撒喜糖一样,高高地抛向我们小孩聚集的地方。它们沉在泥中,像是被时间遗忘,依然保持着刚跌落时的鲜嫩。我们抢到手中,咬开的瞬间,清脆甘甜。 待到集体捕捞告一段落,岸上等待已久的人们便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下,纷纷卷起裤腿踏进泥塘,去搜寻那些藏在泥水间的野鲫鱼。水花四溅,笑语不断,偶尔还会有人捡到意外的惊喜——一条溜滑的白鲢。那份意外的收获,像是池塘悄悄赠予的礼物,不必上交,自然就归了自己。 最后,便是分鱼了。鱼被抬到祠堂大厅、茶厂或是晒谷场上。大队先把鱼按小队数量均分成六份,由各小队长派人领回,再集中送到各自堂屋前的空地上。接着,小队长和记账员一起,按照户数——也就是灶头数——将不同大小、种类的鱼搭配均匀,分成大致相等的若干堆,并当场征求大家意见,确认分配是否公正。通常只需问一句:“差不多了吗?”众人便会齐声应和:“差不多了!”随后,按户数准备好两套小纸片,分别编上相同的号码。一套牢牢贴在对应的鱼堆上,另一套折叠成纸阄,全部放入容器中搅匀。各家依次派人来抓阄,展开纸阄、对照号码,领走属于自己的那堆鱼。 人人都很满意,都觉得自己那份是最肥、最大的。一张张脸上掩不住笑意,那鲜活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喜悦,便随着家家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悠悠笼罩在这除夕将至的村庄里。 第二,大角潭围捕。 壶源江水流至村口,轻轻一弯,便汇成了一汪深潭。那潭形如一只舒卷的牛角,乡人称之为“大角潭”。连同下游的隔溪堰,这一带水域开阔,最深处逾十米,水草丰美,潭底淤泥深厚,间有巨石横卧,是鱼群栖息的佳处,也成了乡里闻名的出大鱼的地方。平日里,乡人撒网、持叉、垂钓等各式捕鱼活动,多在此上演。 那时是七十年代,我大约八九岁光景。 村里对大角潭实施禁渔,已有四五年了。每逢枯水时节,乡人沿江边散步,或是去隔溪畈干活,途经碇步,总能看到成群的大鱼在潭中悠然游弋。就连我们下水游泳、洗澡时,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不远处游鱼又多又大。每值雨天的午后,或是天气闷热的向晚,更有大鱼不时跃出水面,激起阵阵水花。 这般景象日复一日,大家心里早已按捺不住。终于,大队里的干部们聚在堂中厅的大队部,开起了会,议题只有一个:这禁,到底开不开?要开的话,又该选在什么时候动手。最终,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支持开禁的观点占据了上风,并决定将开禁时间定在秋后农闲之时。 随后,讨论的焦点转向了具体的捕捞与分配方案。当时面临的核心难题有两个:一是捕捞方式——究竟由集体统一组织,还是允许个人自由进行;二是分配方式——到底按人口分,还是按户数分。 第一个问题争论尤为激烈,迟迟定不下来。几番讨论之后,终于形成了一个折中方案:首先,由大队统一调度五副竹排,每副两人,前往江中捕鱼。所得鱼获归集体。其次,全村放假一天,所有人都可到江边捕鱼,但严禁下水——尤其是江心的深潭,绝对禁止;至于渔具,记忆中似乎连网兜也不允许使用。但凡自行捕到的鱼,归个人所有。 至于第二个问题,会上有人提议按人口分配,认为现行的按户分配未能体现各户之间的人口差异——有些户多达十几人,有些仅三四口,甚至还有独户。最终,老书记一锤定音。他指出,按人口分配虽看似更为公平,但各小队之间人数不均,且户内还有大人与小孩之别,同样会带来新的不公。因此,他建议大家不再纠结于此,而是依照以往惯例,先按小队数量平均分配,再由各小队根据“灶头数”分配到各户。不知是因为老书记的威望,还是因为天色已晚、众人疲惫,那些原本坚持按人口分配的人,也都未再继续坚持己见。 半个月后的第二次会议,实际是一次分工负责和确定具体时间的会议。上次虽然已经明确了集体和个人相结合的捕捞方案,但怎么捕捞,即用什么工具和方法——这一项进行得比较顺利,很快便达成一致。用传统的老办法,既环保,又省钱:把长在山脚的一种紫藤根捣碎,反复加水熬出浓汁,再兑上六十多度的土烧酒,从上游倾倒入江。鱼喝了这药水,不会死,但会受到刺激,晕头转向地冲上水面,这时用网兜或直接徒手捕捞即可。 这项工作交由老书记负责。接着是确定五副捕捞排上的10名作业人员。这时有人提出疑问:谁为老书记撑排?这相当于除五副捕捞排之外的第六副排。民兵连长主动请缨,拍着胸脯说:“我来撑!”大家对他的撑排技术都十分信赖,认为他确实是不二人选。最终,捕捞时间确定为9月28日上午8点30分。老书记表示:“这也算是我们为国庆节献上的一份礼物。” 捕鱼的日子来得很快。前一天晚上,父亲翻出那些搁置多年的鱼篓和网兜(备用),去村前沟里一一洗净,拿回来摊在堂屋的楼梯口晾着。水珠从网眼间点点滴落,他收拾停当,就出门串门去了。村子里静得出奇,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子,在悄悄议论着明天捕鱼的事。可大人们呢——从父亲母亲,到邻家叔伯,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毕竟,这样由大队统一组织到大角潭捕鱼,是破天荒头一遭,或许,也是唯一的一回。 翌日,气温明显降了下来,寒意渐起,却丝毫未能消减人们高涨的情绪。天刚蒙蒙亮,集体安排的十名专职捕捞人员已早早立在岸边的竹排头,手握网兜,像握着长枪,严阵以待。而四野之间,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大角潭的岸边、上下堰坝顶上,悄然立满了密密匝匝的人影。一家一户,只要人在家中、出得了门的,几乎全都来了。大人在前,小孩在后。人群无声而立,却自然形成了一圈合围之势,静默中仿佛酝酿着一场无声的围捕。 这时,第一副竹排缓缓离岸,逆流而上。我从父亲和他人的缝隙间,紧紧盯着竹排上的一举一动。排上除了撑篙的民兵连长,还有稳稳立在排头的老书记。他披一件衬衣,头戴麦秆编的凉帽,帽带紧紧系着,生怕被风吹走。脚边搁着十来只贴着标记的医院旧液瓶,里面装着土烧酒和熬制的浓汁。竹排驶到预定位置,民兵连长将长篙往水里一插,稳住排身。老书记弯腰打开脚边的液瓶,将它们相互倾倒,又轻轻摇晃,使其中液体完全融合,随后分三处,逐一倾入江中。最后,他掬起江水洗了洗手,示意民兵连长撑排返回,同时朝岸边招呼——另外五副竹排可以出发了。他的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起初,江面还是一片平静,岸上成千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这片沉寂的水域。渐渐地,水面漾开了波纹,一圈,又一圈,愈荡愈开,愈演愈烈。直到第一条鱼跃出水面——银光一闪,像一声信号——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无数条鱼相继跃起,江面顿时沸腾起来。排上的人开始忙碌。岸上的人也激动起来,每见捕捞上一条,便齐声数着:“一条!”“又一条!”欢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排上的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收获,朝岸上大喊:“看!这条多大!”“这是草鱼——”“这是鲤鱼——”。可没过多久,岸上的人就数不清了——鱼越来越多,目不暇接。排上的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只顾奋力捕捞,捞起便往谷箩里扔。不多时,一只只谷箩相继装满,迅速运至岸边,换上空的谷箩,又匆匆返回继续捕捞。 岸边的守候者,颇有几分“守株待鱼”的意味——他们静立水畔,只待鱼儿自己送上门来(按规定是不能下水的)。江面的波澜愈涌愈近,渐渐推至脚下。这番等待没有落空,只不过鱼并非游上岸,而是跃出水面,直冲向人群。有些大鱼力气惊人,竟将人撞得踉跄;也有些虽上了岸,却在众人七手八脚围捕之际,挣脱重回水中,激起一片大呼小叫——这边“哎哟哟”的惊呼未落,那儿又传来“可惜可惜”的顿足声。起初鱼少,几个人争抢一条;后来上岸的鱼愈来愈多,根本无需再抢,反倒应接不暇起来。 晨光熹微中,一场人与江、与鱼的热烈交响,正酣畅淋漓地奏响。只是这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一两个小时,喧嚣便如潮水般倏忽而逝,江面重归宁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竹排陆续靠岸,集体捕捞的鱼早已送往茶厂等待分配。而各家各户的情形却大不相同——有人满载而归,笑声朗朗;也有人收获寥寥,神色淡然。父亲的收获还算不错,捕获了一条大鲶鱼,外加几条鳜鱼和军鱼。 我随人潮踏上归途,心中满是未尽之意。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终结——此后两三日,大角潭仍不时传来有人捕得大鱼的消息,而我也随小伙伴在碇步上游的浅滩,捕到不少小手指粗细的鳗线和10来公分长短的黄辣丁,一次次为这短暂的清晨,续写惊喜的余韵。 第三,屠高坞水库坝下抢捞。 屠高坞水库坐落在主林区的屠高坞。从我们第四房出发,经过堂中厅,再往上走到上台门,随后沿村后的伏虎山一路向上,穿过龙门头,全程约四五里路。这座水库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是举全村之力,耗时整整一年才修建完成的。 记得那时候,想见父母一面都很难。他们总是早出晚归,全身心扑在水库工地上。我整个童年那段时间,几乎全由外婆一手带大,直到水库建成。而我自己第一次亲眼见到屠高坞水库,却已是多年以后的事了。那一次是父亲在屠高坞砍毛竹,母亲让我去送饭。 它原本仅用于灌溉——如今则改作了饮用水源——平常年份并不养鱼,但不知何时,这里被投放了鱼苗。正因为灌溉的需要,屠高坞水库一直没有清过塘。就这样,里头的鱼不知养了多少年,久到几乎没人再记得水库里还有鱼,更没有人想起、或是提起过捕鱼这回事。只有当人们偶尔经过水库时,会见鱼猛地跃出水面——他们回来说,每条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常去屠高坞的外公也这么说过。就连我去砍柴时,也曾亲眼见过那样的景象。 外公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放牛的人之一,屠高坞是他日常放牛的地方。一去,往往便是一整天。外公生性喜欢清闲,每次去放牛,从不像别人那样顺便砍些柴回来。为这事,母亲曾念叨过好几回。到了屠高坞,他就放开牛绳,任牛自行寻草吃,自己则乐得清闲。于是整座山成了他悠然踱步的天地;若是无聊了,便割些草去喂鱼——其他放牛的人也一样。屠高坞是座毛竹山,野猪啃剩的竹笋常被雨水冲进下面的水库。那些鱼吃得饱,长得也肥壮。 那一年,正值江南春夏之交,雨季绵长。雨丝接连落了半个月,壶源江上洪水滔滔。当时我在仁村读初中,除了心里总惦记着去江边垂钓,对村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直到周六回家,小弟才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前几天屠高坞水库满坝,大家抢着捞鱼的热闹场面。 雨实在太大了,山洪翻涌,阻断了前往屠高坞的路。众人心系水库安危,只得派出一名青壮年冒险前去开闸。后来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了。如今回想,应该是屠高坞各条山湾的水,都汇成了滚滚洪流,全都灌进了水库。而许是舍不得那满库的水,闸门开得小了——水终究还是漫过了坝顶。 最先经过的人,一眼望见的是水库坝外那道奔泻的水帘——转眼竟化作一道巨大的瀑布,轰然垂落。紧接着,便有肥硕的大鱼随着水流从十几米高的库顶重重摔下,噼里啪啦,砸进渠道、冲入山涧、甚至横落大路。不消片刻,坝下已是白花花的一片,银鳞闪烁,铺了满地。 当第一个人扛着鱼回来的消息传开,口耳相接,奔走相告,全村在家的人几乎都涌向了水库脚下——有的自龙门头匆匆赶去,有的从车水畈绕道而行。大弟和小弟那时正在不远处的鲍溪村放牛,一听说,也立刻丢下牛绳,直奔水库。运气不差,两人竟也抢到了一条几乎齐人高的大草鱼。他们便一前一后,用一根毛竹竿,晃晃悠悠抬回来……夜幕降临,众人还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村里的喇叭却突然传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所有抢捞上来的鱼一律充公,大队将派人逐户清缴。随后通知又有所松动——只要家中有八十岁以上的长者,或是将鱼转赠给村里其他年满八十的老人,便可免于收缴。于是,母亲默默地将鱼分成两份,分别送给两位老人。 如今,大塘早已被填平,成了乡人们的宅基地,建起一幢幢漂亮的楼房;屠高坞水库也已作为饮用水源,受到保护。唯有大角潭,依然如往昔般静静守候,只不过如今已全面禁渔,只允许垂钓,或使用大眼网进行有限捕捞。 (未完待续) |
| 原标题: 别样的渔歌(三) |
| 作者:潘 桦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