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杉木林 |
http://www.tlnews.com.cn/2024年04月12日 08:54:29 |
无论是出差在外还是与异乡人聊天,有问起老家在何处时,我会作出挑战性的反问:你可曾知道桐庐的“杉树王国村”在哪儿吗?“杉树王国乡”又在哪儿呢?“杉树王国村”是我们茆源——一个位于桐庐、淳安、临安三县市交界处的小山村; “杉树王国乡”当属罗山(现为百江镇管辖)……还未等对方回答,我就像一位县级杉树林的宣传向导,滔滔不绝,听者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我总是恨自己不会写诗也不会作画,否则一定要用最优美的语言、最美的画笔,来赞颂、描绘小山村的那些杉树林。杉树的成长没有野松树的调皮与任性,偶尔有旁枝错节或弯曲,也没有毛竹的柔韧,风刮雪压会低头哈腰,更不像樟树、白杨那冠状般的枝繁叶茂,而是一律笔直向上的躯干,每一根枝丫都粗细长短有序,沿驱干斜逸旁生,枝端为密密的深绿色的像蜈蚣形的带刺叶子,俗称“杉毛刺”。我喜欢它的朴实无华,更喜欢它不会向任何外力弯腰,有一种宁直不屈的秉性。 迈入小山村,就进入一个杉树林的世界,沿着小溪逆流而上,从东面下坎境知青林场开始直至西面最高峰枝笔尖,分小茆畈、刘家、桃树坑、杨西坞,4条岔路,路线总长达十余千米,扑入眼帘的,是公路两旁连绵起伏的山坡上,郁郁葱葱、成片的杉树林,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地耸立着,像坚毅挺拔的哨兵,坚韧刚强地守护着各个山坡。 遥想当年,小山村穷乡僻壤,“开门见山、干活爬山、出门翻山”。“植树造林,造福子孙后代”的口号喊出后,宁静的小山村便沸腾了,目不识丁的老支书,铁面无私、一心向公,组织号召全村男女老少向荒山“刨金”。从一座座长满柴草的荒山到一片片可以种植树苗的松软土地。劈山、挖垦、播种这得要花费多少心血与时间啊!凌晨,天未亮,女人们烧好早饭,东方鱼肚白的时候,大家伙就出发上山了。肩扛锄头、腰缚柴刀、头戴笠帽、脚穿草鞋,几乎是统一的装扮。劳作时纪律严明,生产队长不下“息力”的命令,没有人会停下劳作,当“息力”的号令传来后,男人们拎起毛竹筒站着“咕咚、咕咚”大口喝水,或就地而坐,从细细的竹管里猛地吸口旱烟。女人们则快速选择一僻静隐蔽处,解个手。中餐时,大家就选择山坡边略微平整的地方聚在一起,各自打开从家中带来的饭包开始用餐。“啊,我的玉米饼生蛆了”“唉,我的红薯被乌鸦啄了”……殊不知,他们挂在树上的饭包早已成了苍蝇与鸟儿们攻击的目标。 当一座座的荒山经砍、烧、挖等系列操作后,便迎来了来年的植树最佳时机。红泥塔、铜锣塔、柿树塔、毛湾里、柴毛坞、草佬坞……这些熟悉的山岗、山弯都是挥锄挖坑的种树人。一株株幼小的树苗经过精细培育管理,成长为一棵棵参天大树,需山民们付出数年的艰辛与心血,每当想起往事便有些心酸。曾记得上初中时,大嫂有一次随大伙到离家10余华里远的一个被称为“仰天弯”的高山坡,给小杉苗除草,不幸被毒蛇咬伤脚,大腿肿胀得像水桶,疼痛难忍被人抬回家,当时没有条件送医院,只敷了一些土郎中的草药,落下终身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老支书整日为绿化造林奔波,无暇顾及家庭,老伴生病卧床,可怜他每日3餐沾点盐水当菜……植树造林整个过程又苦又累且漫长,在那艰难困苦的年代既无防护措施,又无完善的医疗卫生条件,野外劳作时常被马蜂叮、毒蛇咬甚至中暑昏倒。 冬去春来,小山村10000余亩荒山,历经10年的漫长岁月陆续披上了“绿衣”,造就了闻名全县的 “杉树王国村”。一片片的杉木林连着这山弯又通向那山岗;一株株杉树,枝干挺拔叶片苍翠,显示着无限生机。杉林的形成,又引来飞禽走兽,在绿云般的树顶,白鹭筑巢、黄雀喧闹;在棕色的树干旁,麂子追逐、野猪搔痒、调皮的猴子在那荡秋千,漆黑的夜晚豹子闪着蓝色的眼睛…… 面对一片片的成材林,勤劳而又智慧的山民不是整片砍伐,而是有选择性地挑出最粗壮的采伐,给剩下的树留出成长的空间,称其为“抽林”,每抽一次林,生产组要给村民按人头分红,少则数百,多则数千,村头的花花婶家人数多,每次分得最多,达数千元。小山村的山是名副其实的“绿色银行”。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对杉木的需求量不如从前。因而昔日的“杉树王国村”渐渐地被人遗忘。当年的老支书与大部分植树人已离世。而我,一位从小山村杉树林脚下走出的黄毛丫头,也传承了杉树的秉性,无论环境怎样变化,学会自强自立,以适应复杂的社会并跟上时代变化的步伐。但不论工作与生活在何处,总会想起小山村的杉木林,因为这些杉木林不仅记载了当年父辈们栽培它们时所付出的艰辛劳动,而且曾给每个家庭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每逢节假日回去,我总要站在山脚边,深情地凝望它们,脑海里浮现出的那热火朝天战天斗地的植树造林场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它们是我魂牵梦萦的乡愁,更是家乡人民吃苦耐劳、刚正不阿、英勇智慧的结晶与象征。 |
原标题: 家乡的杉木林 |
作者:何炳英 网络编辑:郑建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