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深处 |
http://www.tlnews.com.cn/ 2016年03月31日 08:58:14 星期四 |
那是一片温暖的阳光。父亲就坐在暗纹格子的躺椅上,背后是低矮的门窗,灰白的土墙悬垂着一大块泥石灰,裸露出蜂窝样的红泥砖,仿佛老屋垂挂着耳朵在倾听着什么。父亲一个人坐着,静静地让阳光爬满全身。 阳光是会催人老的。在暗纹格子的躺椅上,父亲开始脸颊凹陷,眼腮瘪进,牙齿松动,身边还多出一根光亮的竹拐,额头上无声无息爬满了皱纹。那个样子就像是留声机上呜呜咽咽滚动着的老唱片,舒缓凝重的气息在温暖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地围拢过来。然而,阳光不老,那琐碎光影里浮动着生命的尘埃,无不透露出新鲜的味道。 就这样,任由明灭的往事咀嚼着阳光,父亲靠着躺椅走了,阳光依旧清晰地照亮那里。那婉约的身形空荡荡地凹陷在暗纹格子的躺椅上,一如我空落落的心。当泪水淌过我脸颊时,阳光却使它格外敞亮、灼热、刺痛,如针尖般直触心窝。母亲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穿着一袭灰色长马褂,笑立门前,不知道他在那边是否安好。 “哟,老师晒太阳啦!”年轻时的父亲曾做过民办教师,村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是他的学生,他们会喊他一声“老师”。早些年,父亲喜欢村里村外地走走,就着一根树桩、一块石头、一张小板凳,窝在阳光里。脚旁有时趴着一条大黄狗,如同一片烤焦的树叶,把头深深捂进肚皮底下蜷缩成一团毛毯子。暖暖的阳光投射过来,父亲仿佛坐在了一堆温软厚实的棉骨朵里,微微上扬的嘴角溢满了安然和知足。 有时我常想,怀抱着阳光的父亲眯着眼睛在那里想些什么呢?在一个初春的午后,我也像父亲那样摊开了一张躺椅。我闭上眼睛,聚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阳光开始渗透进所有的心事,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进来。暖暖的阳光绸纱般拂弄着我,抑郁、无奈、苦涩、沉郁的心事开始打捞上来,然后一点一点地舒展、坦荡、明媚。原来在阳光照不见的地方,陈年堆积的隐秘心事也会毫无例外地长满青苔。人是需要抚慰的,或者说,人是需要倾诉的。我想,暮年的父亲喜欢窝居在暖暖的阳光里,大概就是想以这样一个蜷缩的姿势,饱食阳光的盛宴,攫取阳光的温度,聆听阳光的语言。 清明将至,不知那边的父亲是否安好?周末,当阳光还弥漫着雾气的时候,我驱车缓缓驶入墓园,远远望过去,父亲的墓碑正静静地立在温暖的阳光深处。 |
原标题: 温暖的阳光深处 |
作者:网友 zlf1974 网络编辑:丁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