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风骨(三)山水诗中意独绝 |
http://www.tlnews.com.cn/2024年09月20日 09:03:13 |
进入两晋南北朝时期,山水诗文兴起。桐庐一名,常见于诗文。尤其因为谢灵运在桐庐首创山水诗和吴均给予“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评价,山水桐庐,声名远播。 谢灵运在桐庐首创山水诗 南朝宋诗人谢灵运,是公认的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385年~433年),是东晋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出生在会稽(今绍兴)。为陈郡谢氏士族、东晋名将谢玄之孙,小名“客”,人称谢客。又因祖上曾任康乐县令,被袭封为康乐公,世称谢康公、谢康乐。他是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派的开创者。从谢灵运开始,山水诗便 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流派。 由于谢灵运曾任浙江永嘉郡太守,其间写有多首以楠溪江为题材的山水诗,因而温州永嘉县早就提出永嘉是我国山水诗的发祥地。由于永嘉郡相当于今温州地区,如今这一提法已经升格为温州是中国山水诗的发祥地,并且作为一大品牌在2017年以来着力打造,推出了一系列活动。 除温州外,拥有天姥山的绍兴市新昌县因为留有“谢公故居”和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诗句,也提出新昌是中国山水诗的发祥地。 而谢灵运最早写山水诗却是在富春江上,在桐庐,我们打响山水诗发祥地观点理所当然。 第一,学者说。 2008年,厦门大学研究生林文兰在其硕士学位论文《元和至咸通间睦州诗人群研究》一文中写道:“谢灵运在赴永嘉太守任时,途经富春江畔的七里濑,沿江观景抒情,不由写下《七里濑》诗。” 第二,记者说。 2014年4月9日《温州日报》发表记者南航《谢灵运:永嘉太守,游吟山水》一文,其中写道:“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永初三年(422年)早秋,朝露冷,夕阴浓,当辞别京城邻里的谢灵运拖着病体,怀着一颗悲怨的心钻进方山码头的夜航船,开始贬谪之旅时,并没意识到输在一时,赢在千秋;官场失意,文坛得意,这是一趟真正成就他的山水诗丰收行。在用沿途的《七里濑》《富春渚》《过始宁墅》《初往新安至桐庐口》等作品小试牛刀后,到达温州的他发现,这个荒僻的永嘉郡原来也是一个他素爱的山水窟,这大大减轻了他出身世家大族、袭封康乐公而遭遇的政治 挫折感。” 为此,我想说: 谢灵运是最早游历并描写富春江的诗人,而且其关注点主要在桐庐,因为桐庐一段是富春江最美的,境内更有东汉古迹严子陵钓台。“桐庐”地名又是最早在谢灵运诗中出现。 现存谢灵运富春江诗共4首,即《富春渚》《夜发石关亭》《初往新安至桐庐口》《七里濑》。其中《夜发石关亭》《初往新安至桐庐口》《七里濑》完全写的是桐庐境内的山水风光与人文风情。 《初往新安至桐庐口》全诗如下: 絺绤虽凄其,授衣尚未至。感节良已深,怀古徒役思。不有千里棹,孰申百代意。远协尚子心,遥得许生计。既及冷风善,又即秋水驶。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景夕群物清,对玩咸可喜。 诗中既有“感节良已深,怀古徒役思”的议论,又有“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的描写。在诗人眼里,桐庐口的风光“景夕群物清,对玩咸可喜”。 而《七里濑》是其名篇,全诗是这样的: 羁心积秋晨,晨积展游眺。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石浅水潺湲,日落山照曜。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遭物悼迁斥,存期得要妙。既秉上皇心,岂屑末代诮。目睹严子濑,想属任公钓。谁谓古今殊,异世可同调。 七里濑即七里滩,又称严滩、子陵滩和严陵濑、严子濑等。这首诗中既有“石浅水潺湲,日落山照曜”这样的景物描写,也有“目睹严子濑,想属任公钓”这样的怀古抒情。 发明了“谢公屐”的谢灵运堪称是我国最早的山水旅行家。正因为谢灵运在我国山水游历与诗歌创作中的地位与影响,“脚著谢公屐”几乎成为其后历代诗人追慕的风尚。于是桐庐山水尤其是严子陵钓台古迹,几乎成为其后历代诗人向往的胜境。又因为谢灵运写有影响深远的桐庐山水诗,人们自然也把谢灵运与桐庐山水连在一起。谢灵运理所当然成为历代诗人题咏桐庐入诗名人。如唐朝李白在《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这首古风中有“严光桐庐溪,谢客临海峤”的诗句,把谢灵运与严子陵相提并论了。另一位唐朝诗人吴融在七律《富春》中写道:“未必柳间无谢客,也应花里有秦人。”明朝刘基 在《九日舟过桐庐》中言:“溯湍怀谢公,临濑思严子。”清朝朱之锡在《过七里滩》中云:“谢公诗境好,到此意超然。” 另一位清朝诗人王嵩在《七里濑》诗中又说:“身世严陵钓,山川谢客诗。”谢客、谢公指的都是谢灵运。由此可见,桐庐山水与谢灵运之诗已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无论说谢灵运“观景抒情,写下《七里濑》诗”,还是说他赴任途中“小试牛刀”,都说明谢灵运在桐庐首创了山水诗。而且我以为谢灵运在桐庐写的这几首山水诗,在艺术上已经成熟了。 今天,我们在弘扬钱塘江诗路文化的背景下,在“溯湍怀谢公”的过程中打响“桐庐是中国山水诗的发祥地”,应该是天经地义的。 吴均: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如今很多人都会背诵这一段话。这是一千多年前安吉人吴均送给桐庐的旅游推介语。 吴均(469年~520年),字叔庠,南朝梁代文学家、史学家。他是吴兴故鄣(今湖州安吉)人。吴均出身贫寒,但好学而有俊才,且性格耿直。相传沈约(南朝梁开国功臣,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见其文,倍加称赏。梁天监二年(503年),吴兴太守柳恽召吴均为主簿,常与其赋诗唱和。建安王萧伟趋贤重士,召吴均为记室,掌文翰;后萧伟迁江州(今江西九江),补吴均为国侍郎,兼府城局。后柳恽又向梁武帝推荐吴均,帝召之赋诗,大为赏识。于是任命吴均为待诏,累升至奉朝请。吴均通史学。在任奉朝请期间,先是上表欲撰《齐书》,求借《齐起居注》及《群臣行状》,武帝不许。遂私撰《齐春秋》,成稿30卷。如实称武帝为齐明佐命,武帝不悦,以“其书不实”为名,使中书舍人刘之遴诘问数十条,竟支离无对。武帝下令焚之,并免其职。不久,武帝又召令撰《通史》,起三皇迄齐代。吴均撰本纪、世家已毕,惟列传未就而卒。吴均还注范晔《后汉书》90卷,著《庙记》10卷、《十二州记》16卷、《钱唐先贤传》5卷等。吴均为文清拔,工于写景,尤以小品书札见长,诗亦清新,多为反映社会现实之作,为时人仿效,号称“吴均体”。 吴均曾经畅游富春江,自富阳至桐庐,溯江而上,悠然自得,陶醉于山水美景,于是迫不及待给好友朱元思(一说宋元思)写去一封信分享自己的见闻(恰似如今微信私发朋友一样),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一篇山水美文小品。 全文仅140余字: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 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文章以骈体文形式,用简洁而传神的文笔,描写富春江奇山异水之美景,读后如亲临其境。文章共三段,第一段总写富春江风光特色:“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和作者旅行状态:“从流漂荡,任意东西”。特别是对富春江的评价和赞美,一锤定音,形成标志:“奇山异水,天下独绝。”奇山异水,是互文,即奇异的山水,本身就是赞美。还要称赞天下独一无二。正如我们夸奖一个人,说他是好人,天底下少有。 接着两段分写奇异的水和奇异的山。写水抓住两个关键词:“缥碧”“急湍”。写山的关键词是:“轩邈”及“寒树”“泉水”“好鸟”“蝉”“猿”等要素。最后是人生感慨,是文章主题的升华。结尾又落笔到曲流通幽的旅途美景之中。 此文因为收入《艺文类聚》(唐代欧阳询编)及相关文选,特别是中学语文教材,影响巨大。具体表现在: 一是继续被入编各类读本; 二是被学者作家经常引用; 三是成为书法、篆刻作品的常见内容。 另外,“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我以为重点在桐庐境内。正如《自钱塘至桐庐舟中杂诗》“一折青山一扇屏,一湾碧水一条琴。无声诗与有声画,须在桐庐江上寻”一样。针对建德学者提出“自富阳至桐庐”应该是“自建德至桐庐”的说法,我在2020年第四期《文澜》杂志撰文商榷,从五个方面进行阐释,表达了吴均“自富阳至桐庐”不容置疑的明确观点。 严光传和严濑诗 这几段历史时期留下的其他资料极少。除前述谢灵运和吴均的诗文外,比较集中的就是关于严子陵及其钓濑的诗文。 西晋史学家皇甫谧(215年~282年,字士安,号玄晏先生,甘肃灵台县人)撰《高士严光传》,介绍了严子陵的生平和跟光武帝的关系,并明确提出“富春山”与“严陵濑”名称。 皇甫谧《高士严光传》全文如下: 严光字子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同光武游学。及帝即位,光乃变易姓名,隐逝不见。帝思其贤,乃物色求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光也,乃遣安车玄纁聘之,三反而后至。司徒侯霸与光素旧,欲屈光到霸所语言。遣使西曹 属侯子道奉书。光不起,于床上箕踞抱膝发书读讫,问子道曰:君房素痴?今为三公,宁小差否?子道曰:位已鼎足不痴也。光曰:遣卿来何言?子道传霸言。光曰:卿言不痴,是非痴语也?天子徵我三乃来,人主尚不见,当见人臣乎?子道求报,光曰:我手不能书,乃口授之。使者嫌少,可更足。光曰:买菜乎?求益也。霸封奏其书。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卧所抚其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而言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固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复特徵不至,年八十终于家。 这篇关于严光的传记已较完整,也很传神。明显感觉到范晔的《严光传》承此而来。 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最早记录严子陵的文献是东汉的《东观汉记》。皇甫谧之后还有东晋袁宏《后汉纪》也有记载。 当然,不可否认,南朝宋著名史学家范晔(398年~445年)所撰《后汉书》由于博采众长,影响深远,让严光与光武帝故事及富春山、严陵濑等名称广为流传。 诗歌有北朝魏崔浩(公元450年前在世)的《子陵滩》,其中有句“行行泊不可,须及子陵滩。”南朝梁沈约《严陵濑》,其中有千仞写乔树,百丈见游鳞。沧浪有时浊,清济涸无津等描写严陵濑山水的诗句。另一位南朝梁诗人任昉(460年~508年,字彦升,山东寿光人),也有《严陵濑》诗:“群峰此峻极,参差百重嶂。清浅既涟漪,激石复奔壮。神物徒有造,终然莫能状。”还有南朝梁王筠(481年~549年,字元礼,山东临沂人)《经严陵濑赠萧大夫》: “子陵徇高尚,超然独长往。钓石宛如斯,故态依可想。” 从以上咏“子陵滩”“严陵濑”诗可知,严光(子陵)的故事在那个时代已广为传播。 桐庐山水,也因为这些蕴含严子陵人文故事的诗句,变得更加独绝。 |
原标题: 汉魏风骨(三)山水诗中意独绝 |
作者:董利荣 网络编辑:郑建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