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 |
http://www.tlnews.com.cn/2024年02月19日 08:59:13 |
前川 一 将一处处地理读成一段段历史,莫过于遗址的原始再现。它从远古到现代,从国内到国外,依靠时间的力量,向人类提供着巨大的历史价值。 用现代的眼光去审视遗址,并非在单纯地反刍历史。没有遗址就看不到昨天,不被昨天的遗迹动容,就迈不好今天和明天的步伐。人生就是从祖先的脚步出发,一步一步、永无止境地去攀登高峰,而后又留下一个又一个遗址。尽管布满着民族步履的蹒跚,却创造出无数悠久的史诗,给人以激励,成为社会进化的阶梯。没有遗址的社会太空白了,失去借鉴和遵循,断了衔接与传承;没有遗址的人生是混沌的,就像祖上没有留下任何“遗产”,一切都得白手起家。 所有的遗址都是客观存在,是世上最不受时空感应的历史遗存,也是最不被世态变故左右的固执存在,原原本本、原封不动地呈现。有些内中虽有非常复杂的成分,那也是原始的“胎盘”铸就;有些建构虽然不脱现代“藩篱”,也是人文风格造就。没有刻意的造作,没有应时的添足,没有后世的痕迹,只有沧桑,没有浓妆。带着古代的脚印,踩在这个充满形式、掩盖、虚构、假冒的环球上,担当着古代对接当代的朴素使节。 毫无疑问,每个遗址都是凝固的历史,留下了近则几十年、远到亿万年的足印,在宁静中呈现历史的脉络。所以,遗址就是历史的断面或过程,其间是物种的变迁、业态的萌生、领域的建树、战争的残酷、朝代的兴衰等等,包罗古今社会的万象。在地面上站成过往的政治、经济、文化符号,让人们去圈点。当你站在一处遗址前,就如进入一间大课堂,捧起一本历史书。这比史书记载还要原本的读物,会引领你荡回那时那地,拨去迷茫、丢掉幻想,去感悟探究,获取真知灼见。 二 没有比遗址得出的结论更为斩钉截铁、无可撼动了。 悠悠历史,茫茫世界,传说、论说纷纭,有些反复一说竟变成世界领先。就拿水稻栽培来说,原来一直沿用的是我国从印度阿萨姆传递过来的说法。1987年发掘的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在第四文化层上部发现大面积的稻谷、稻秆、稻叶、谷壳和木屑、苇编构成的谷物堆积层。平均厚度20~50厘米,最厚处超过100厘米,总量达150吨之多。刚出土时稻谷外形完好,色泽金黄,少数稻谷连外壳的隆脉、稃毛及芸尖仍清晰可辨。经农史学家多次抽样鉴定,确定是人工栽培水稻,是一个类粳、类籼及中间型等各种粒型的亚洲栽培稻属杂合群体,距今七千年前。确证了我国是世界上栽培水稻最早的国家,纠正了长期以来的国际误判,给出了确切的历史定位。如果没有这类遗址的出现,没有原始的物证,就不能矫正误定的结论,会让历史失真。 不少遗址其实就是一位公正的国际裁判,把许多众口一词的既定之事,以铁的事实,拨乱反正,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山西芮城西侯度遗址,距今大约180万年,20世纪60年代出土了一批烧骨材料,当时世界上还没有发现有如此古老的烧骨,给人类最早的用火提供了证据,原先的世界版本自然偃旗息鼓。还有河南舞阳的贾湖遗址,发掘出16件最早吹奏乐器——贾湖骨笛,成为我国音乐文化有九千年文明史的直接有力佐证。它用鹤类长肢骨管制成,磨制精细,有七孔。在第六至第七孔间有一小孔,经测音可发两变音,应为调整第七孔发音而钻的调音孔,足见先民不可思议的创造力。有两件形制相似的骨笛,经测音研究,它们是一雌一雄,印证了我国自古雌雄笛的传统。这种竖吹的骨笛,也是后世竖笛或洞箫类乐器的祖型。经试奏,发音准确,音色明亮、古朴,多数音域可达两个八度以上,并且音域内半音阶齐全。当时人们用此笛吹奏出有节奏的音符,以表达对生活的感受和对神灵的尊敬。现代音乐家使用此笛,仍能吹奏五声阶的曲子《小白菜》,并可吹奏六声阶的乐音。是世界上发现年代最早、至今尚可演奏的古色古香乐器。 遗址藏着神秘,呈现神奇。鉴于此,它出土的文物往往是开风气之先,史无前例的,把某种发明开创的历史前置;它的出土文物往往是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把某种文明空白的缺憾填补。无可置疑地澄清历史长河中的是是非非,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三 一个个遗址,就是一块块古代肌体,让我们摸着其中跳动的脉搏,不断校正过往的误差,填补历史的空白,把文明时代向前推移。良渚已发现的119处遗址,是一个带有古国形态的大遗址,内中明显看到中心、次中心、普通聚落这种级差式聚落结构。包括约30万平方米的宫城、300万平方米的内城、630万平方米的外城,以及十数座高、低水坝大型护城工程。仅制作大量精美玉、漆、象牙、陶器等专业艺人的数量也很庞大,而生产供养城池稻米的村落不计其数,人口达百万之众。城乡分野明晰,统一程度俨然。这样强大的社会组织和动员能力,我们看到了五千年前良渚呈现的国家景象。古代历史的走向一旦考实了,国人认祖认宗也就找到了合适的定位,得到准确的答案。这种中国新石器时代特定的社会形态,是早期我国文明形成和发展的巨大凸现,也影响带动了中国大部分地区进入一个文明化的时期。尤其是其进入晚期以后,晋南的陶寺遗址中出现的琮、壁、钺、V字形厨刀等玉、石器,都有明显的良渚文化因素;近300万平方米的城址,规模之大是中原首见,应是受良渚筑城理念的渗透。还有芮城清凉寺墓地、陕西延安芦山峁遗址等地出现的大量精美玉、石器,也是深受良渚的影响和启发,让黄河流域人群找到一种精妙的高等级社会身份标志物,为自身的粗犷平添了温润之气。 与体现文明进程一样,对于朝代兴衰荣辱的再现,遗址同样是一个“现身说法”的见证者。如对大唐盛世的了解,过去只从史书诗词中获取,但文字得来的东西总是概念化的,百闻不如一见。走进西安大明宫遗址,一座宫殿就诠释了大唐的繁荣昌盛,释放出泱泱帝国的大度气魄。中轴线上南起第一座殿宇含元殿,殿堂坐于三重高台之上,东西长77米、南北宽43米。东西两侧有翔鸾、栖凤两阁和供大臣登殿的龙尾道。殿阁之间飞廊相接,两阁之下南北排列东西朝堂,肺石和登闻鼓、钟鼓楼、左右金吾杖院。王维有诗赞含元殿的恢宏气势和大朝会场面:“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殿前至丹凤门间有广场和专供皇帝出入宫城的御道。丹凤门发掘时实测:门阙墩台东西总长74.5米、南北宽33米,开五孔门道,门道宽8.5米。东西为顺城街,直南为长安城南北长1500米、宽176米的丹凤大街,与大雁塔遥相呼应。宫内殿、门、台、院无数。仅一座麟德殿就坐落在一万多平方米的大台上,面积达五千多平方米,用了192根柱子,前、中、后三殿串联布局。唐代宗曾在此一次就欢宴神策军3500余人。 中国是个苦难的民族,尤其是近代,受到外强侵略颇多,丧失主权,留下种种悲剧。典型之一就是清王朝精心构筑的圆明园,现在只留下断梁残柱、伤痕累累的一堆废墟。站在遗址前,那疯狂抢杀、熊熊大火、国宝扫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遗址不必羞愧,也无须遮掩,大清朝早已灰飞烟灭,但民族的悲愤、历史的感悟犹在。前车之鉴,给我们以警示,只有自强崛起,才对得起这遗址给予的烙印。 四 我们没有古罗马公元72年就开建的竞技场、至今仍雄伟高大地挺立在地面上的建筑遗址,原因是我们的建筑自古以来土木结构为主,经不住岁月的侵蚀风化,在地面存在不长久。只有被埋于地下,或许会有遗存,就像河姆渡遗址挖出了大量的地梁、木桩、地板、立柱、架梁、敷椽、盖顶等干栏式建筑,才获得了中国采用榫卯技术构筑木结构房屋的实例。因此,考古发掘是获得遗址的主要手段,只有把历史事实面貌从蒙尘中一点一点剥离出来,才能还原历史标本。可见地下埋没了太多的遗址,隐藏着丰富的神秘,有待后人不断去发掘,方能光大祖宗的建树伟业,升华先人的发明创造。 然而,随着时代的推进,出土的久远遗址已不能满足社会文明进步的需要,文明的视野在扩展,遗址的范畴也在拓宽。 推翻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是人类历史的一个伟大创举,为此而奋斗的史诗留下了许多遗址。尤其中国共产党领导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而留下的革命遗址,更是数不胜数,如上海党的一大会议、遵义会议、平型关大捷、三大战役等遗址。这些数不清的革命遗址,不仅闪耀着革命历史的光辉,也向后人传递着英勇的革命精神,要求我们不忘初心,继承先志,克难攻坚,在新时代开创新的辉煌。随着社会分工趋细,新兴领域频现,在政治、思想、军事、经济、科技、文学、艺术等方面,涌现了一大批建功立业者,成为改变国家命运的领军人物。这些伟人、巨擘、大家、大师,开风气之先,形成了各自独特的风格和流派,引领社会开辟新天地,带来新一轮的文明进步,立下了一座座里程碑。能触目敬仰他们精神风貌的实体,便是他们身后留下的故居。人文故居已在中国大地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成为遗址的一部分,使遗址出现年轻化。如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鲁迅、中国旦角创艺立派第一人梅兰芳、中国地质力学创立者李四光、中国原子弹之父钱学森、中国经济学界泰斗薛暮桥等等一大群故居,正成为国人陶冶思想情操、壮志报国的精神家园。保护和开放这些遗址,名人的效应就源远流长。 遗址,是历史的结晶。 封存在地下的久远遗址,不被岁月侵蚀风化,一旦重见天日,就原始再现了当时当地的社会经典;涌现于地面的近代遗址,经过岁月的陶冶洗礼,一旦弘扬广大,就广泛拓展了新时代的精神风貌。遗址,是推进社会文明进步的一大境地,让我们携着遗址走向明天。 |
原标题: 遗址 |
作者: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