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字看一代文家的思怀 |
http://www.tlnews.com.cn/2023年12月29日 08:43:15 |
从文字看一代文家的思怀 读《阅江楼记》有感 ■ 章鸣鸿 起初读到这篇明朝初期首席学者宋濂的文章,我以为会看到宋濂奴颜媚骨,尽拍皇帝朱元璋的马屁。此文收在《古文观止》里,开始我看不上眼,不想像其他篇目一样反复读诵。但朗读几遍后,却还是被宋濂的正直所感动,所以我还是用愚笨的办法把它背了下来,尽管早上会背、晚上就忘。 战国时期,楚威王经过南京,看到此地有王气,就埋黄金镇之,南京古称金陵,名字由此而来。秦始皇东巡,又发现此处有王气,就凿通方山,改变河水流向,让其穿城而过,以断王气,这就是秦淮河名字的由来。从三国时的吴,到东晋及宋齐梁陈,再到后来的南唐,都是偏安一隅的王朝。只有明太祖朱元璋,统一中国,定都南京,才足以匹配山川之王气。朱元璋在长江之滨,狮子山巅,以为此处地势雄胜、视野广阔、包罗万象,所以下诏建楼,并赐美名“阅江楼”,欲与民同乐也!真如此,则与欧阳修之“醉翁亭”,同出一辙,齐享芳名。朱元璋是贫苦农民出身,早年历经千辛万苦,他当上皇帝后确实是为穷苦百姓着想的,宋濂赞扬他与民同乐,并不过誉。我对于宋先生简单地描绘阅江楼所看到的盛景,颇有不满,“登览之顷,万象森列,千载之秘,一旦轩露”,寥寥数语,江上烟云,夕阳红霞,山树翠岚,扁舟钓徒,都成了秘境,使人欲赏而不得。我孤陋寡闻,又没去过南京,如此胜境,既不能实地领略,又不能从宋先生文章中体会,甚是遗憾! 登楼揽胜,朱元璋曰:“此朕沐风栉雨、战胜攻取之所致也。”朱元璋这样说话,亦不夸张,他起初为了弄一口饭吃,不至饿死,投军郭子兴,一刀一枪,出生入死,慢慢积累军功,成为首领。他先击败陈友谅,后打垮张士诚,再驱逐元军退到荒漠,确实是沐风栉雨,保护了老百姓的安宁。“中夏之广,益思有以保之。”此句一出,宋濂意劝皇上不可骄傲自满,应该居安思危,永久做到保境安民,语气里丝毫没有谄媚之气。见波涛浩荡,朱元璋会说:“此朕德绥威服,覃及外内之所及也。”高丽当时建立了新王朝,新君王李成桂请求给新王朝改一个新名字,朱元璋取“朝日鲜明之国”之意,改名“朝鲜”,并下令永不征讨朝鲜,明朝和朝鲜正式以鸭绿江为界。这是朱元璋“德绥威服”的有力见证。宋濂又劝勉“四陲之远,益思所以柔之。”提醒朱元璋继续与外国搞好外交关系,以朋友口吻,真诚恳切。看见两岸之间、四郊之野的耕夫农女,朱元璋曰:“此朕拔诸水火、而登于衽席者也。”朱元璋不仅替老百姓缔造了太平天下,还为老百姓惩治贪官污吏,称得上是救民于水火。“万方之民,益思有以安之。”宋濂劝朱元璋更加关注老百姓的安居乐业,确实体现了“民本”思想,宋濂赞美皇帝,但更怜爱百姓。 宋濂大胆说,皇帝登楼观景,看到万千气象,是为了启发治国安民之道,并非为了游玩山水而耽于逸乐。说此话,不怕触犯龙颜,已是难能可贵。而接下去的话,更是给朱元璋打预防针,奉劝他不要沉湎于声色犬马、花天酒地。临春、结绮、齐云、落星,以往的四大名楼,都是藏美女、蓄歌舞、贪淫乐的“天上人间”,而朱元璋不能沉溺于享乐主义,他必须要做一个励精图治、爱民如子的君王。如此逆耳忠言,宋濂敢说,实在令天下读书人感佩! 当然,朱元璋身经百战,平定天下,让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确实是功盖千秋,宋濂把朱元璋的功劳等同于大禹治水之功。《论语》里有赞美大禹的句子,“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大禹自己衣食住都很差,也许跟普通百姓一样,没有特权,但他尽心尽力于治水事业,“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拿这样的高标要求朱元璋,是否靠谱?平定天下的事功,朱元璋和大禹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但朱元璋的个人修养恐怕要逊色很多。宋濂作为朱元璋的臣子,适当地歌功颂德也无妨,但歌颂之中的讽谏之意,绵里藏针,更体现了宋濂的文人风骨,所以将此文列入《古文观止》,也是珠宝归仓,合乎情理!因为封建时代的文人,既要传承文脉,也是要与皇帝和谐相处。 只是朱元璋好猜疑,喜杀戮,胡惟庸案牵连杀了三万多人,蓝玉案牵连杀了约一万五千人,空印案杀了全国的主印官员,郭桓案牵连杀了三万多人。就连这么忠厚老实、满腹经纶的宋濂,也因孙子牵连胡惟庸一案,七十一岁的老翁宋濂惨遭流放,凄凉死去。早知如此,还不如归隐林泉,晴耕雨读,诗酒吟啸,自由自在。可是我读过朱元璋写严子陵的文章,“假使赤眉、王郎、刘盆子等辈混淆未定之时,则光钓于何处?当时挈家草莽,求食顾命之不暇,安得优游乐钓欤?今之所钓者君恩也!朕观当时之罪人,罪人大者莫过于严光、周党之徒。”朱元璋以严子陵归隐为大罪,宋濂“树大招风”,想来归隐也是不被允许的。在朱元璋手下,做官是死,归隐亦死,大文人何处能安身?朱元璋之德远远比不上刘秀,是显而易见的。 |
原标题: 从文字看一代文家的思怀 |
作者: 网络编辑:杨露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