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泷 |
http://www.tlnews.com.cn/2023年02月17日 09:01:16 |
■ 陈鹏举 《有忆桐庐严陵濑》:“曾醉平生第一杯,伤心碧豁两眸开。山云自是生樵屋,海气何妨到钓台。子久馀年富春住,人微几度听秋来。泷头信宿然灯火,七里潮声响默雷。” 七里泷是这么个地方。没有到过,不曾入梦。到过了,以后梦的底色,差不多都是它了。那年到了七里泷,感觉余生也晚,感觉相见恨晚。之前,见过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很了不起的画,可惜看了,没让七里泷入梦。想来它是黄的梦,不是我的梦。是画家的梦,不是以零星文字默默生存的我的梦。那晚我喝醉了。之前我也醉过,因酒而醉。那晚不是。七里泷,像另一个我。和自己面对,只能是醉的感觉。之前,喝很多酒,喝到通常说的醉了,我从不觉得。那晚还没举杯,我感觉我已醉了,是平生第一次醉了。至今记得,是醉了之后,我才举杯的。那晚我认识了两个当地的朋友,晓芩和银坤,至今已然是暖酒共醉的故交了。那晚我明白了醉是什么?醉,其实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臣服,毫无芥蒂的臣服。 七里泷,是一种深深碧。这里的山、水,浸染一种深深碧。这种深深碧,是李白曾说过的那种“伤心碧”。碧得致命,碧得教人伤心。伤心的人,自然是没救的。七里泷,真的让我伤心了。这种直至心灵的碧,是生的欣然,也是灭的欣然。我想在我之前,郁达夫也为它伤心过、醉倒过。可羡它是他的生地。而于我,它只是梦乡。 寄身山水的人,最好的身份是渔子,是樵夫。寄身七里泷的渔子和樵夫,自然是心灵最舒畅的人。山水是一回事,渔樵也是一回事。七里泷,往来的渔樵,身世等闲,一如山水一色。严子陵、黄公望,和渔樵没什么两样,或者说,是私心感觉自己是渔樵的。临江柴扉、断崖草舍,记得几回烂柯往事。还有百仞高岩上的钓台,也即严子陵钓台,听得到江底游鱼唼喋,还有滚滚前来的钱塘海潮。 黄昏时分,独坐严濑,静观对江连绵高丘,碧水东流。上游的山脉,棱棱夕晖。下游的江面,粼粼波光。这就是七里泷,这就是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粉本。只是,再伟大的画家,也画不出七里泷。即使是黄公望,即使是《富春山居图》。黄是尽力了。他是大画家,几乎所有有关画的最好的线条和墨色、气象和格局,他都用上了、具有了,可七里泷,仍有潜力,活在画外。 黄昏时分,七里泷很静,分明是万籁俱寂的境地。我下榻对江草舍,清晨下舟横江而来。三春时分,只感觉自己是一片秋叶,默然无声,落在了这里。夕晖和波光,暗了下来,晚潮声声,远远传来。这潮声,极干净,一声声传来,声声入耳、入心。由此,心底响起了静默的雷。渡我过江的小舟,一时间点起了渔火,七里泷入夜了。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几更。 |
原标题: 七里泷 |
作者:陈鹏举 网络编辑:叶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