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念 |
http://www.tlnews.com.cn/2021年04月09日 09:02:22 |
■ 赵利芳 我6岁那年,家里来了一群陌生客人。他们对小妹摸摸头,拉拉衣角,如获至宝。村里人都知道我爸爸很想生个儿子,可偏偏不如愿,生下来的都是女儿。奶奶便私下里自己作主想送走一个。凑巧,那天爸爸有事从杭州回家,听到他们是来抱养女儿的,便拍着桌子怒吼:再苦我们也要在一起,请你们回去!父亲声音十分响亮,整幢老房子里都回荡着父亲的声音! 当时家里生活十分贫困,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爸爸去杭州分管一个工地,那时大伯是市自来水公司的领导,一直帮衬着我们家。为了赶工程,爸爸难得回家一次。记得在我12岁那年,一天半夜里我突然醒来,发现房间里有一道手电筒的光,我一声尖叫:“有小偷!”小偷就逃走了。为了此事,爸爸特意请假回来,吃饭时,他叹息地说:“唉,看来我杭州还是不去了。”这情景,转眼已经36年过去了,但那一幕阴影一直伴随着我。到现在我还是怕天黑,怕一个人在房间,农村的楼上,我一个人根本不敢上去。但为了一家人的吃穿,爸爸最后还是又回到杭州的工地上。 1990年杭师院首次提前招生,我5月份就被录取了。当时爸爸在上海与人合办一个公司,我6月就去他那里打工,爸爸手把手地教我生炉子、买菜烧饭,这些活在家里我是从来不做的。爸爸既当爹又当娘,生活上教我要注重细节,行为上又教我要懂得礼节,让我一个农村女孩在上海虹桥的那些大街小巷,生活工作如鱼得水,别人很难看得出我是第一次去上海。 爸爸平时在家里很能包容,与妈妈因为存在文化上的差异而常常发生认知上的差异。爸爸70岁那年,和母亲一起去台湾旅游。妈看的是花花绿绿,爸欣赏的是风土人情。爸说当年蒋介石送给宋美龄的“礼物”是模仿杭州西湖而造的,妈却说还是村里的池塘大。爸爸谈论的是“两会”精神,妈关心的是哪个村过时节。爸爸时刻关注国际贸易,妈妈在讨论哪户人家又吵架了。爸妈在认知上虽然有一定差异,但俩人的感情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如今,我也人到中年,看看周边,却发现不少夫妻都是如此! 2014年春节,听妈说爸爸瘦了很多,而且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知道爸爸是相信省城的医疗水平的,大年初二,我们就带爸爸去“浙二”医院检查,血检一出来,护士说马上要做骨髓穿刺,我一听马上明白情况不妙。后来结果出来果然不妙:急性白血病!医生找我们谈话,说是如果不“化疗”,爸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月时间了。若“化疗”,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如失败,那就有可能一个月不到人就没有了!我与弟弟商量,觉得不能等死,必须马上“化疗”。从第一天的一餐一碗面,到后来的一餐一碗稀饭,再到后来的二三调羹稀饭,父亲最后连水也喝不下去了,只能用棉签蘸水涂涂嘴唇,原本175斤的身体重量后来只剩70来斤。他用微弱的声音在弟弟耳边说,死前带他回家,去看看自己的葬身之地。弟弟不答应,经过一共37天的两期“化疗”,爸爸痛苦得再也不愿睁开双眼。爸爸的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还健朗,年纪最小的他却要最先走!家里哭成一片。平时我们很少回老家,乡邻乡亲好几年没有看到爸爸了,最后看到的已是僵硬的躯体。与爸爸同龄的一个好朋友,跪在爸爸面前,久久不肯站起来,说:“我患癌多年,总以为是你为我送上山,想不到还是你先走!”爸爸最小的姐姐扑在爸爸的身体上,哭喊着:你什么都没有交待,以后的事情找谁去说?那天,我像男人一样的坚强,硬撑着招待着一批批亲朋好友。在入殓时,我跪着给爸爸剪指甲,却怎么也剪不下来,原来我的手一直在颤抖,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看到他们在给爸爸穿寿衣,我觉得这是爸爸生前不喜欢的款式,但是爸爸你已经无知无觉了!他们又给你加外套,你平时都喜欢温柔的,现在你怎么不表态啊?我曾嫌你身上烟味重,说你房间臭,嫌你管教我们太严,要求太多,嫌你的唠叨……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十分珍贵! 爸爸,你放心,今后我们姐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妈妈的!不管有多忙,不管在哪里,每年你的忌日,清明和冬至,我们都会一起回来看你的! |
原标题: 我的思念 |
作者: 网络编辑:周叶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