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溪的那些往事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5月15日 08:53:00 |
■ 申屠一鸣 窄溪是我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之一,也是启蒙我认知这个世界最多的地方。比如对轮船、汽车这些的“认知”,就得益于这“海口”似的窄溪。我印象最深的当属“杭州班”、“河湾班”和“渌渚班”等客轮,感触最大的是“拖儿带女”的拖曳船,看着它拖着疲惫又沉重的身子,发出”呜呜呜”的汽笛声,特别像一位负重徐行的老母亲。 窄溪是我的外婆家,也是我人生记忆最深、情感最深的地方之一。四十多年弹指过去,古老的窄溪已换新颜,而依然不变的是那轮船犁起雪白的浪花,惊涛拍岸时的景象…… 一 窄溪地处桐庐县东南端,濒临富春江,与富阳上港隔江相望。其由水得名,也由水而或兴或衰,是富春江流域一座历史悠久的水陆物贸集镇。窄溪东南二公里的新石器时代米山遗址,就印证了窄溪源远的人文底蕴。据清乾隆《桐庐县志》载:窄溪,甘溪(即大源溪)之下游,自南而北,经前村由张家溪口入富春江,因溪窄小而得名窄溪。 另据汉司马迁《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载:“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於九嶷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从上记载来看,当年秦始皇本想从杭州横渡去绍兴,由于钱塘江水阔浪急,只能西上百余里于“狭中渡 ”上会稽。距杭州百余里,富春江上的“狭中渡”,只有窄溪段富春江了,这也成了窄溪之名另一由来的传说。 继秦始皇之后,跨越两千多年的时空,窄溪又迎来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周恩来。1939年3月间,周恩来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身份,在视察了皖南新四军军部后,专程经於潜,赴天目山会晤省政府主席黄紹竑共商抗战大计。前后两度过分水,于当月26日上午辗转来到桐庐,受到时任县长朱海槎的接待和陪同。是日午后,周恩来于县府礼堂作了演说后,放舟东下,泊窄溪,不辞辛劳在当时区署又作了历时约半小时的精彩演讲。周公振聋发聩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浙西人民坚定抗战的决心和斗志。其后,在区长闻骏才、当地商会会长谢祥华等人陪同下一起用了晚餐。餐后,周执意让随从付了整桌饭菜钱,随后前往马浦,乘船抵中埠后转道萧山,赶往绍兴而去…… 二 旧时桐庐境内有埠头37座,除县城东门埠头外,最出名的便是窄溪埠头,时谓之“大埠”。据民国《桐庐县志》载:“(窄溪)北宋熙宁年间(1068-1077年)即有乡、里建制,置水滨乡。”相传明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有徽州孙姓商人相中窄溪并就此定居,经商后渐成商埠。史载:“明隆庆年间(1567-1572年)曾设桐江巡检司于此。”清时驻有汛兵及炮船。民国时期更屡有军驻防。据民国《桐庐县志》载:“清雍正元年(1723年),石阜方成霖筹建大埠(往返于对岸上港、下港的渡口)。”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毁于水。民国四年(1915年)由方姓族人拨祠款重建。民国时有木船40余艘。土改时组建渡口组。1976年置木质机动船一艘。1982年置两艘登陆艇替旧。随着窄溪大桥的通车,1996年窄溪渡口完成了历史使命,为近三百年的风浪岁月注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随着桐庐往返杭州商轮的开通,泊于街口大埠。据相关史记载:盛时大小店铺达七十余家,米市尤盛,水陆通衢的地位从此更加凸现。客轮码头于1957年移往西侧上埠,设跳板趸船。1964年,再迁东旺街,江滨设钢架栈桥和木质趸船。1970年延长栈桥更为水泥趸船。1979年增筑码头平台。 窄溪的发展是一部兴衰沉浮的磨难史。由于地处富春江中段,上溯可达严州、婺州乃至徽州,下可顺流到省城杭州。1860年至1863年,清军和天平军反复在桐庐境内展开拉锯战,窄溪惨遭兵燹祸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窄溪曾屡遭日寇毁灭性暴虐。据史载:仅民国27年至29年间(1938-1940年),毁民房多达800余间,平民伤亡近50人。其中尤以民国29年(1940年秋),日军发动“十月攻势”为甚。是年十月,盘踞于余杭的日军二十二师团,由于在县境桃花岭、白峰岭一带遭国军一九二师阻击,其所辖之一部85联队继而改道窜往江南,于十一日晚占取隔江与窄溪相对的新登县境上港后,翌日晨,日寇利用其军事优势,在飞机和炮火的支援下强渡。窄溪区自卫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然而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最终致使富春江南岸防线失守。日寇登窄溪岸后大肆焚烧校舍、教堂和民房等累计678间,杀戮无辜平民9人。午后才沿江东去。 此外,地势低洼的窄溪,历史上几乎每年梅雨季节都要遭受洪涝灾害。直至解放后富春江水库大坝建成后,窄溪水患才得以改善。 三 “桐庐处处是新诗,渔浦江山天下稀。”窄溪的渔产业和渔文化也非常的丰富。溪有十八滩,一滩接一滩,滩渊相间。正因为独特的水生态环境,这里的野生鱼资源特别多,有江鲫、鳊鱼、鳜鱼、潮鱼、白鱼、鲈鱼、鲻鱼、步鱼、鱭鱼、船钉鱼、黄刺、比目鱼、河豚、河蟹、河虾……不胜枚举。那时候一二十斤的草鱼、鲤鱼、青鱼更是司空见惯。由于1969年富春江水库筑堤后,富春江鱼类生态环境发生了很大改变,曾经引以为珍馐的鲥鱼上溯产卵概率锐减,后逐渐绝迹。 窄溪的渔民不仅是捕捞能手,同时也是烹饪好手。他们沿用祖辈相传烹饪技巧,加上独创的烧鱼料理烹制,入口的鱼味格外的鲜香嫩滑,食后顿感齿颊留香、回味悠长。据传,明朝名臣刘伯温闲赋南乡时,因慕窄溪鱼鲜,时常携友来品尝。 谈到渔民,不得不说“九姓渔户”。究其源,众说纷纭,至今尚无定论。由于他们长期受官府压迫、社会歧视和经济贫困等原因,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终生以船为家。主要漂泊于富春江、新安江、兰江等流域,以捕鱼、水运为生。直至清同治八年(1869年),清朝廷下诏“改贱为良”,他们的生活景况和政治状况才稍许好转。又据《桐庐县志》载,窄溪的船民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陆续来自于江山,惯称为“钱江帮”,主要为陈、许、孙等氏人。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才慢慢告别漂泊生活。1968年,政府还在窄溪西上埠头附近专门规划建造了渔民村。 四 窄溪坐南朝北,北临富春江,朝向颇有特点。九十年代之前的窄溪,从江面上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呈“八”字形的埠头。它仿佛正以“八”字的姿态张开双臂,坦荡胸怀,迎接每一位江上来客。“八”字形埠头内是用水泥浇筑的阶梯,自江底一直延伸到埠头顶端——直街道口。夏天的傍晚,埠头江风习习,成了人们纳凉、嬉戏的好去处。水上,岸边,游水的,洗涮的,闲坐的,散步的,三三两两攀谈聊天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八”字形埠头的一撇一捺分别为通向东西两侧的两个下坡道,一直延伸到富春江里。东坡道为南北两岸往返穿梭的渡轮专用泊位,西坡道专为货运装卸的通道,两道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涉。拾级而上,站在道口(街头)抬头张望,正前方大约相距二十多米处便是窄溪最具标志性的地标建筑——“亭子”。 窄溪的代表性建筑是直街临江口的亭子。它矗立在窄溪中轴线北端,据说是由前村拔贡徐应望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捐建。亭子通高约8米左右,其中台基约高5米里外,底基东西宽约6至7米,南北长约在7到8米,基座正中下方呈“n”型的拱形门洞,门洞高在3米以上,是一座长方型带台基单檐歇山顶式楼阁建筑,飞檐翘角、木宇黛瓦,显得颇为壮观和凝重。台基以下内外通体全部采用留有明显凿印的茶园石,其中亭穴内均由拱形茶园石拼接砌成。走进亭内,左边角落为约1米宽,折转而上的楼梯。通道两边各建有供行人过客歇息的坐台。亭子楼阁上分别供奉着文圣孔子、武圣关公坐像,故名“文武亭”。民国时期还曾有更夫留居、击梆打更,以司晨昏。时还立有寨门朝启暮闭,用作稽查税收和防盗之用。1940年10月12日,日军85联队窜犯窄溪大肆烧杀,文武亭遭焚毁。1958年,窄溪公社出资重建,楼阁不复,改建成两间平房,后为镇文化站用房。2001年遭整体拆除。历经近、现代九十七载风雨的见证者——文武亭,就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不免令人感慨唏嘘! 五 解放前由于战火连年、兵燹不断,窄溪的发展一直举步维艰。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沿街市镇面貌为之耳目一新,南北货大楼、百货大楼等高层建筑如鹤立鸡群般地拔地而起,一改以往房屋低矮,简陋不堪的局面。江面上桅杆林立,客货水运两忙,水陆一片繁荣。 窄溪的街巷布局为一纵三横呈“丰”字型。穿过文武亭,视野顿时豁然大开。一条宽约5米多,全长大概500米左右,由北向南延伸的街道出现在眼前。左右两端有各类商店,还有服装厂、银行、税务所等厂家和办事单位。除了新建的大楼以外,还保留着传统的木质排门,白天每爿店的排门都会叠放在店沿口的某个角落,每到傍晚打烊时,总会不约而同、此起彼伏响起一片”啪啪啪“的关门声。 走出亭子近百米处就是第二条横道,它的尽头处右侧依次分别为法庭、派出所和窄溪小学。窄溪小学创建于1911年,与辛亥革命为同一年。 上行至第三条横道十字口近处的街右侧,有爿小吃店的“熬馄饨”味道不错,当时在整个窄溪区范围内可是闻名遐迩,大凡来窄溪者都会慕名前去吃一碗。 三横道东端沿路走去右为窄溪镇政府、左有蜂业社、影剧院,尽头为创办于1956年的窄溪中学。窄溪中学在它五十年生涯中桃李满天下。西端主要为居民集聚区,如“新农村”、渔民村,旧时还有戏台。 西端与直街交汇西南转角处的百货大楼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窄溪“第一楼”,楼高共三层,店面宽达二十多米。与之相呼应的是正对面一幢中西风格的三层木结构旧居,它建于民国时期。两者一东一西,一旧一新,如同一老一少面对面正在那里互诉着昨日的沧桑。 以“丰”的顶横为界,直街北称“外街头”,南呼“里街头”。里街头只有邮电支局、塑料厂和医院而已,所以真正地“闹市”在外街头。 窄溪街头最闹热当数每年的国庆节。一大早,各条道路几乎全是人的世界。文革时期的国庆夜,整条街,每爿店都会张灯结彩,高悬的大红灯笼,斜插飘扬的国旗,十字道口还会搭建一座用松枝、红黄色等用料点缀其中做的彩牌楼,夜幕来临华灯齐放,红旗招展,节日气氛特别浓郁。 每一地方都有它独特的历史轨迹、地理风貌和地方文化,窄溪自然也有它自己的灵魂。随着时代发展的脚步,地方人文的兴起,高速铁路的开通,窄溪将抓住历史的契机,一展自己更加靓丽而独特的风采。 |
原标题: 窄溪的那些往事 |
作者: 网络编辑:吴晓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