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耀

　　酒席上，觥斛交错，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之余，服务员端上来一盆谓之主食的菜泡饭。却见客人直呼：好！这菜泡饭清淡爽口，味道不错。

　　遥想朱元璋少时在逃难路上饿晕，一位老婆婆给他烧了一碗汤，救了他一命。由于饥饿，朱元璋觉得这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其实，这碗汤是老婆婆用家里仅有的一点豆腐，还有几片白菜叶做成的。做了皇帝之后，朱元璋很是怀念这碗美味无比的汤，命御厨做，可是御厨怎么也做不出来。他又下令千方百计地找到这位老婆婆前来做汤，可当了皇帝的他却怎么也喝不出当年的美味了。

　　在生活水平越来越富裕的今天，谈起美食已不太能让人垂涎了。即使从物资匮乏年代走过来的祖辈父辈们，如今聊起吃食来，也是寡淡了很多。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贫穷，但没有挨过饿。改革开放后，我渐渐长大，物资日益丰富，一般东西都有的吃，也不馋什么。可是前两年里我却经历了一场与“馋虫”较量之战，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美食。

　　我一直犯有胃炎，经常会痛，有一段时间胃停止折腾了，把我高兴得忘乎所以。直到有一天临睡前还吃了个大番薯之后，我的胃又不好了。不仅胃痛打嗝冒酸气，每天早晨醒来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又拖了一阵子才去看医生，做了胃镜，说是胆汁反流性胃炎。医生说要吃三个月的药，最悲催的是叫我晚上不能吃饱。本来吃一碗，现在吃半碗。三个月时间熬过去了，可是我的胃病却迁延不愈，时好时坏。医生说我这个人真是难弄，按道理三个月用药应该好了。也许我是老胃病之故吧，我安慰起医生来，同时也安慰自己。可是这期间，我的食欲却越来越旺，越是不能吃，越是想吃。晚上吃半碗饭，即使多吃些蔬菜，到了九十点钟肚子就空了。有时实在熬不过，稍微吃点面包之类的，那就前功尽弃，第二天醒来必定口苦。为了解决肚子饿的问题，我就养成了早早睡觉的习惯，九点一过，就与周公去相会。可是有时也睡不着，越睡不着，肚子就越饿，满脑子是奶油蛋糕的影子。以前我是不太喜欢吃蛋糕之类的，可是现在我多么希望能吃上一个大大的奶油很多的蛋糕啊。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入睡。我对老公说，等我胃好了，我一定要买个奶油蛋糕来吃，一个人吃。老公笑得差点喷饭，我说他饱汉不知饿汉饥。

　　后来用中药调理，断断续续大约有一年的时间，前前后后中药吃了总有一担。中药在吃的时候，感觉胃挺好的，饮食多些也无妨。中药一停，不到一星期，又回到“解放前”，口苦打嗝冒酸气，于是又不敢多吃饭菜，晚上还是饿着睡觉。渐渐地，不光是想奶油蛋糕了，脑子里还经常浮现油光闪闪的猪肘子、烤鸭、烧鸡、龙虾……一边想一边咽着口水，不禁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当然，我虽然饿，但是比她好上万倍了。这两年里，晚上的梦境有相当多是丰盛的自助餐与满汉全席。梦里的我大快朵颐，喝红酒，啃蹄膀，梦醒后饥肠辘辘。不过也有一个好处，自此我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即使是假期，也早早地起床烧早饭吃。所以对于家人睡懒觉到日出三竿，我说，我可饿得受不了。时间长了，哪怕是白天，经过路边汉堡店，卤味店、猪肉铺……心中的馋虫就来捣乱了——多么想吃啊。于是，就会买上一些回家。老公取笑我说：原本不买菜的文艺中年，也学会买菜当煮妇了呀。

　　这两年最喜欢暑假里的旅行了。一家人出去，我得订四星级以上酒店，不光光是休息环境好，还是因为贪恋酒店里的美食。特别是早上丰盛的自助餐，反正出去旅游要走路的，多吃点也无妨，这是我给自己的理由。于是家人不太会阻拦，先吃点蔬菜，再吃肉食，最喜欢的是慕斯，抹茶味的，橙子味的，草莓味的，都喜欢。直到猛然想起医生的话——不能多吃甜食，才罢休。

　　去年来，发现胆汁这玩意儿不太来造访我的胃了，饮食正常吃也没事了。不过也落下了“病根”：时常想吃这样，想喝那样；经过各种美食店铺，忍不住进去消费一些；隔三岔五地学烹饪，弄点新花样来享受。也有点担心起自己原本偏瘦苗条的身材会不会进入胖大妈的减肥队伍。

　　去年发现一位同事日渐消瘦，问其原因，说也是犯了胆汁反流性胃炎，晚上不敢多吃东西，饿的。我把我的故事讲给她听，她说，彼此彼此，她也是这样日夜想吃美食。

　　从古至今，从他人到自己的实践再一次证明：只有经历过饥饿，才知道什么是美食。美食如此，其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