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与旧的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1月25日 09:45:46 |
■ 闻伟芳 天冷了,就想早早躲进被窝。 可是,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怪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又像是那种久违了的皮臭的味道。于是四处寻找来源,客厅、卧室、卫生间……感觉都有,又感觉都没有。是不是外面的污染气体飘进来了?于是又打开窗,探出头,风清气朗有点冷,是冬夜的味道,一切正常。会不会是鼻子出了问题?不会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一次进入次卧,按亮电灯,怪味再次拥过来,丝丝缕缕钻入我的鼻孔,然后是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最后是头上每一根刚刚清洗过的或黑或白或黑白相间的发丝。四处察看,仍一无所获。诧异间,忽听得“啪”的一声,顶上的灯突然熄灭,与此同时怪味也浓稠起来了。 原来如此,终于找到缘由。那灯,原本是家里最漂亮,最精致的。细模细样的一朵花,六片紫色的花瓣S形袅袅展开,轻盈玉立在天花板上。以前也坏过几次,换上新灯泡照样欢快地亮着,柔和的星星样的眼睛温暖地关照着房间里的一切。十三年了,我们习惯了它的存在。 今夜,它齐刷刷地爆掉了所有的六盏小灯,六颗小星星。我想,它大概是老了,也或者是累了倦了。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换了它吧,还有更漂亮的。忘了它吧,新材料新工艺至少没有怪味。我打开走廊灯,连同客厅灯光的照射,黑漆漆的房间有了些许光亮。我看不出它哪里坏了,它俏丽的姿态仍在。我只是讨厌它散发的怪味。我突然想起,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气味。我打开连通的阳台门,一会儿,气味散去了。 我躲进被窝,又打开手机,想把这段经历记下来。我看到手机屏那一层保护膜已经泛黄,还有两条不太明显的裂缝。我似乎忘记了灯的事情,我现在开始纠结于手机的事情。半年前就想换手机了,我走进手机店。偌大的店堂一个顾客也没有,三五个店员笑盈盈地朝我走来,就像老虎看到了猎物的那种喜悦,我吓得立刻退出门去。我最怕这种场面,你一句,她一句,唾沫横飞的样子在明亮的光线里放大。我会眩晕,一时失去所有的判断力。罢了,还是去修理下吧。换了新屏,装上新电池,贴上新膜,它又焕发生机。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手机又几次摔在地上,屏幕开始丑陋了地裂开了缝,手感差了下去,有时候它还会无缘无故地闹点小脾气——黑黑屏呀,自动关关机呀等等。更让人难堪的是,它不能再跟原先那样担负重任。上级单位见天地要求下载某个APP、某个小程序,以便操作某项工作。无论如何,它都不理不睬,一副无赖的样子。有一天,某银行上门来服务,业务员力劝我办理一张电子卡。我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捣鼓。他在我手机上点来点去,汗都湿了额头,最后无功而返。 我的手机有六十四个G的容量,四五年前够大了,现在来说确实不算大了。但我已经卸载了一些无用的东西,删了很多很多的照片,腾出了十多个G的空间,它还是无动于衷。我对它毫无办法,只好请办公室的同事帮忙,重要的工作在她们手机上操作。我有好几次想换了它,却总是纠结:换哪个品牌?4G还是5G网络的?我有了选择困难症。其实,它打个电话,发个微信,聊个视频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者,它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似乎有了感情,白天黑夜、春来秋往,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人情如何薄信,它总是不离不弃。我是个怀旧的人,估计还是用惯了用顺了,舍不得吧。我曾经调侃过我的老爷手机,结果发现还有同事的手机比我还老爷。于是我更有了留下它的理由。 如今看来,这个理由不能再成立了。再好的东西,总有时间的限定。风吹过,阳光照过,水汽润过,热天闷过,冷天凛过,所有新的东西都在时间里变旧了,旧的东西变坏了,然后消失了。新的东西又层出不穷地现身,如此轮回。人也一样,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去,似乎就是眨眼间,那点时间仅仅够你做个梦。恍恍惚惚的,梦就消失了。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时间走过的痕迹,刻在你慢慢树皮样褶皱的脸上、手上,身体的每一处发肤。 我曾经特别讨厌支付宝。诚然,支付宝确实太方便了,我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用。它最大的功劳便是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足不出户,满足了一切购物要求。可是,仔细想想,真的可怕:钱币的手感和视觉的满足感将以温水煮青蛙式的方式消失殆尽,手机上往来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如今,城越建越大,房子越造越漂亮,马路越拓越宽敞。市呢?《说文解字》中说“市:买卖所之也”。如今,城在,城亦越新。而市在哪?早市晚市没有了;路两边的小店渐渐关门了;大商场门可罗雀,造成了服务员比顾客还多的怪相。城大,市小;城盛,市衰。城与市的天平倾斜了。城,人来车往,皆行色匆匆;市,人迹寥寥,显颓败之相。更有甚者,人与人间少了些“市”的交往,情,当然也日趋淡漠了。于此,我想,“城市”恐怕需要重新定义才好。造成这一切的,支付宝不是原罪,也许,它只是加快了变革的速度。 当然,我不喜欢支付宝,不妨碍其他人喜欢。我现在不用支付宝,也不代表今后不会用。大势所趋,所有旧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所有新的一切,将来也会变成旧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夜未央,我心也未央,2020新年已至。时光不会因为你的念想而停下来等你。向前走,偶尔回头望望,忆忆往昔。疲累了,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继续向着明天出发。 |
原标题: 新的与旧的 |
作者: 网络编辑:周叶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