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人生 |
http://www.tlnews.com.cn/2011年06月09日 14:53:16 |
因为一根受伤的手指,倪雪芳跟随邻居进了科班学习,三个月后开始登台唱戏,一唱就是30年。“那时候,只要知道是倪雪芳上台出戏,我们就算是光脚走上10公里的泥路,也要赶去听戏。”60岁的横村镇戏迷协会会长钱关雪是倪雪芳的忠实粉丝,“我们那个年代,几乎人人都认识倪雪芳,她的戏听的人最多!” 没读过多少书,没有优越的条件和安定的生活,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倪雪芳抱着对越剧的热爱和对事业的执着,始终坚持唱戏,培育后代,为我县越剧发展奠定了基础,也成为我县越剧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 五月的桐城,风清荷香。 赏着一路的夏景,走进横村镇周家村。村口拐弯,踏着一道小台阶上去,便是一个不大的小花园,一幢泥瓦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可谁又能想到,在这屋子里住着的,是曾经红遍春江两岸的越剧名伶、桐庐民艺剧团第一任团长,现年91岁高龄的老太太倪雪芳。 走进小院,海棠花开得盛。步入小屋,地面一尘不染,家具放得整整齐齐,全然不像是一位九旬老太住着的屋子。 “哎呦,终于把你盼来啦!听说有客人,我一早就起来等了,快进来喝茶。”倪老太收拾完堂前桌子上的书本,走到旁边的桌前倒水,笑眯眯地说:“近两天,下雨降温了,农村里气温低,我穿上了薄棉袄。”这才发现,虽已过九旬,但倪老太的身材娇小灵活,一头黑白相间的短发,一张瓜子脸上,偶有几颗老年斑,戴着一副小框眼镜,说起话来中气还很足。仔细观察,倪老太的双手皮肤白皙,只是右手中指的指尖跟其它几个长得不同。 但就是这个手指,让倪老太的人生与越剧结下了不解之缘。 与戏结缘 倪老太是嵊州人,因家庭贫困,在她13岁那年,独自去了上海一家绸厂做翻车工。“有一天,上班到凌晨二三点,我很想睡觉了,一不小心右手中指被机器轧伤。”受伤之后,就不能继续上班,于是,倪雪芳向同乡姐妹借了路费,偷偷回了家。 正巧,隔壁邻居一位小姐妹学戏的科班缺少一个小生,极力劝说倪雪芳去学戏。“我不想去上海工作,但母亲反对我去学戏。”倪老太说,那年的六月,她手指的伤痊愈了。于是,瞒着母亲,她偷偷去了科班开始学戏。 “一到科班才发现,数我年纪最大。老师看我长得不错,嗓子好,人也灵光,就让我学文小生和武老生两个角色,两位师父一起教我。”虽然已过了几十年,但倪老太依然记得,最初学戏时,她学了《三官堂》、《双金花》、《双珠凤》等文戏剧目,还有《火烧连营》、《大破洪州》、《冀州城》等武戏剧目。 三个月后,她开始登台表演,用当时的话讲,叫做“出红台”。开始时,主要在嵊县、新昌一带的乡下巡回演出。后来,又到更远的绍兴、柯桥、昌安门一带演出。 那一年,她16岁,小荷才露尖尖角。 因戏成名 唱得多了,功夫也就深了,也唱出了名堂。四年后,倪雪芳在嫦娥舞台(浦江)做头肩小生,跟随科班到浦江一带的乡下演出。之后,又到桐庐芝厦演出,老板开戏馆十天给她挂牌。 但这样的太平日子并没有过多久,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哪里还容得下一处宁静之地,让戏班子在戏台上任人唱风花雪月。 倪老太记得,有一天,她正在岩桥一带唱戏,戏台老板突然听说日本鬼子到达滩头埠的消息,立马带着戏箱从羊角岭(今新合乡)逃回了浦江,剩下她和几个同乡演员,抬着两个戏箱一路逃到了上喻村(今凤川镇)的马亦山脚。“人生地不熟,我们无处落脚,我和几个同伴抱着失声痛哭。”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倪老太有些激动。“幸好,有位好心的村民告诉我们,山上有一座经堂,可以让我们避难。于是,我们一行人躲进了经堂,在那里开始逃难的生涯。”生活很苦,没有粮食,他们拿蜡烛油炒黄豆,趁日本鬼子不在时,组织唱戏,村民们以糊麦馃当“戏票”使他们得以裹腹,继续流浪。 心酸的避难,一直到日本军投降,倪雪芳才和她的同伴又自行组织起天新舞台,在桐庐的乡下演出。同时,倪雪芳也在桐庐安了家。说起往事,老太太几度哽咽。她说,当时那个苦,饭也吃不饱,还担惊受怕。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她对侵略者恨之入骨,又对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同仇敌忾。 戏中苦乐 日盼夜盼,桐庐解放了。为了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倪雪芳应了当时组织的要求,组建恢复剧团。经过前期筹备,1950年9月4日,桐庐民艺剧团正式成立。剧团成立后,倪雪芳担任团长,负责团里的训练、演出等大大小小的事务。 “那时候不比现在经济条件好,桐庐刚解放,剧团的经营十分艰难,没有演出场地,没有电灯,晚上有演出就点汽油灯。”倪老太说,虽然条件艰苦,但有剧团演职人员热情高涨。他们每天演出从不拿一分工钱,所有的戏票收入都当作剧团开支,装电灯、寻找场地搭舞台、开戏馆。在抗美援朝期间,大家又要把卖票所得的钱,全部捐给国家支援抗美援朝。 “后来,又遇上了自然灾害,剧团的业务不景气,演出收入微薄,只够支付伙食费,连化妆的油彩也买不起。”倪老太说,为了能买到一块钱一支的油彩,她咬咬牙,把自己一直都舍不得穿的皮鞋给卖了,买了5支油彩,够剧团好几天用了。“为了节约油彩,有好几次,我们演出结束后不卸妆,而是用一块纱布直接盖在脸上睡觉,第二天演出不用再化妆。时间最长的一次有六天六夜没有卸妆,到后来,擦破了脸上的皮,都卸不了油彩。”说起那时的情景,倪老太笑了,“尽管很苦,但我们毫无怨言,为了能唱戏,我们苦中有乐,想尽一切办法共渡难关。” 熬过了艰难,剧团业务有所好转后,倪雪芳又到杭州请了演员,添置灯光设备和演出道具,发展剧团,事业也有所起色。“我以为,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了,但没想到,一场新的革命又来了,而我所承受的打击,则更加厉害。” 1966年,正值文革期间,剧团停止了演出。 1969年,她被调到分水贸易商店工作,一直到1975年12月退休。 虽然已经淡出越剧舞台,但倪雪芳没有被越剧界的人遗忘。上世纪八十年代,窄溪公社办起了越剧团,有意让倪雪芳“出山”担任头牌师傅。“虽然我已经不唱戏了,但我想,我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和阅历,把我身上的东西传给后人,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于是,倪雪芳就到窄溪越剧团担任孩子们的老师。 “她这个师傅当得很认真,也很负责,在教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一点忍耐力,肯定受不了她的严格管教。”时任窄溪公社文化站站长的汪辉霞说,剧团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倪雪芳的学生,她一直呆到剧团解散才离开。汪辉霞说:“经过她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好样的。” “梅花奖得主王杭娟曾经跟我学了7年唱戏,徐贤君也跟我学了好多年,还在明珠杯全国越剧票友大赛中获得了金奖。”说起自己的徒弟,倪老太一边拿出几年前三个人的合影,一边拿出摆放在床下的DVD说:“这个是徐贤君买给我的,能放出她唱戏的片段,我从来没用过,真的能看到她唱戏吗?”倪老太说,孩子们能经常想到她,时不时来看望她,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财富。 采访快要结束时,我问倪老太现在还能不能再唱,她毫不思索地唱出了《穆桂英挂帅》:“头戴金盔压苍鬓,铁甲的战袍又披上身,帅字旗斗大穆字显威风,穆桂英五十三岁又出征,都只为安王贼战表进……” 倪老太说,年纪大了,唱不动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但她从没后悔过唱戏,要不是唱戏,她兴许要在农村干一辈子农活,也不会有现在安详的晚年生活。 记者感言 潜心涤虑只为戏 都说嵊州是越剧的故乡,桐庐是越剧的摇篮,这一句话用在倪雪芳身上,太贴切不过。从16岁开始进科班唱戏,到46岁结束唱戏生涯。这30年里,倪雪芳从年轻到中年,从一个当红小生到民艺剧团团长。几多变迁,她始终热爱自己的唱戏事业,对世事淡定,对生活充满热情。人生苦短,又有多少个30年可以用来奋斗、珍藏和回忆…… 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演员的能量有大有小,只要尽自己的能力,发挥自己的光和热,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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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戏里人生 |
作者:记者 郑 磊 文/摄 网络编辑:华亚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