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岭行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8月21日 09:12:05 |
■ 冼逢周 “过隙光阴还自催”, 说不清楚是想日子过得快点,还是盼疫情早点过去,在家一晃就两个多月了,该出去走走了,不经意间想到了九岭,因为早年我曾在那里工作过。 九岭,在县北,与新登毗邻,说是境内有东红山脉的青石、万重、荒田、乌砂等九座山岭, 村处“九岭之源”, 因之而名。也有人说,是因为昔日去往山乡要翻爬九座山岭而名。九岭有脉逶迤西南至分水江边,结为尖山,山是水之源,山水两相依。九岭的涧水名九岭溪,溪水拍山流,至方埠流入分水江。山水气度,泽及一方,历史上人们把东红山下至分水江边,上至浪石下及尖山,这方地域广称“九岭”,划为行政区——九岭公社,曾经是个大去处。如今的九岭是横村镇的一个行政村,里洑、洑村、葛家几个村落,挤在一条山沟里。 从江北老城出行,车过横村有岔口右行,路通往邻邑新登,九岭村是县境内的节点。路傍九岭溪走,时而溪左,时而溪右,串着柳茂、汪家、罗溪几个村子。着意的是罗溪,那年去九岭曾歇过脚,在路边农家讨过茶喝。当年叫萝卜园,说这里出萝卜,叫罗溪是前些年改的。今日罗溪,濒溪水,携田畴,面青山,村居有序,村前草坪亭园相衬,是处很清秀的村子,称呼有点诗意的罗溪,比叫萝卜园贴切。车过罗溪,村外山坡一片长长的桃林,初夏绿叶间青桃隐隐,牵系着过往者,“村外无限桃花发”,促人遐想的是春日满涧浮红,桃红灿若云霞的闹忙。桃林里许,路起势了,于凸拐处望前程,依山劈筑的公路,往高处展伸。车外山壑愈来愈深,溪水隐约谷底,当路与对面的山峦比试高低,车子转了个急弯,豁然间天空阔展了,放眼一湾碧水,人车己在一座水库大坝上。郎村畈水库为山乡第一景致,凝望,水库像个开瓢的大葫芦,盛着一瓢绿水,飘浮在青山翠竹间,与众多水库不同,大坝不拦在葫芦底,拦在了库边上。筑水库前,山溪在这里迎头与一座横卧的山脉相撞,面迎山岩,坎水西折,留下了一个深潭,转了个90度大弯。往日由方埠北去的山路,在这里陡升百余级,溪水跌跌撞撞似瀑非瀑,是去山乡最艰辛的一段路程,是进山的隘口。修建水库时,人们就势筑坝,独特的地势,增盈了库水蓄量,也增添了水库风韵。 大坝,界定了山乡地域,一石矗立镌“九岭村”,山乡到了! 山峦叠翠,溪水潺潺,久违了,依稀记忆,车自前行,想先找点感觉。记得昔日一条山路,三五里间,三处山村,村间有里许间隔。景随车移,待回神,车已在县界李家山。折返,思觅间恍有所悟,“点缀到吾起新宅”, 是路边一座座居宅、“添填”了山村间隔,村村之间如无提示已很难界断,里洑、外洑村各有姿韵,已然“搅”在了一起。说里洑是外洑古昔人衍分置成村,谁曾想今日又融在了一体!下车步行,景随脚步走,路外山溪石栏相护,草坪间几处亭榭、几架晨练健身休闲器械,三二块停车场地。望山坡,林木深郁,山居梯田相映。路里山前,小楼毗连,宅院低栅矮墙,有着意的显摆,无刻意的做作,随意自在落落大方,各显各的“架式”。“宅前山涧曲斜流,潄石潺潺响未休”,张扬的门庭,深遽的内堂,以各自的风姿向路人炫耀楼的厚度,山乡的底蕴。村中最显摆的建筑,是建在外洑里,里洑外,山村难得的一块空旷地间的“九岭村文化礼堂”,背依青山,矩形立面,前拓广场叠石为饰,脊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展示。路边端相,建筑宽展、厚实、庄重、高耸,似一方巨大的基石守望山乡,抒展山乡人胸怀。 山乡最外边的村子叫葛家,“村名尚袭当日姓,清中叶葛姓迁此,繁延成村”。历史上,迁徙是人们生存的群体行为,两百多年前,九岭山深人稀,葛姓祖先或出于躲避战乱,或择地谋生,逐水进山,卜筑茲土,将自已安顿于此,是家族迁徙,是结伴而来,不得知。拓荒垦植,秋收冬藏,可以肯定的是这方山水养育了一方人。葛家是山乡有个性的村子,九岭溪边,万重岭坳口,拓出一方空间,承万重涧水,傍九岭山溪,两水托着,青山护着,村落像是山的盛宴。葛家是我此行最想看看的去处,村里没有主街,路遇屋绕着走,随屋宇转。随意而行,所见即所游,在村西山岗下,遇到了想见到的那座老房子,一座五间二进两层,灰墙坡瓦,木板遮窗,门扉轻扣的老屋。仍能认出老屋,是因为心里那段铭心记忆,六十年代初,国家困难闹饥荒时,我在山村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三个多月。老屋,当日山村最大的房子,是队里的公用房,“大食堂”所在,也是村人聚会的场所。我住楼上,楼下一方低矮灶台,一口捆木增高的大锅,烧制全队百余口人的“大锅饭”。沒几粒米,沒半点油星,米糠、麦皮、瓜菜能吃的全往锅里煮,名“瓜菜代”,村人凭工分领一日两餐(早晚两餐)的薄汤……人说靠山吃山,山上能填肚子的,都挖光了。山村清锅冷灶,偶见的一缕弱弱炊烟会让人羡妒……不说了,都过去了。老屋已无人居住,尘封有日,门虚掩,门前杂草丛生,风雨浸蚀,无人加瓦,孤寂地被“搁”在山坡下。解开系扣门环的麻绳,移步踏进,昏暗黝黑,一地杂乱,颓废破败,充斥厚重的霉土气……嗅到的是年久月深的“朽腐”气息。村人排队领饭食的纷杂已远去,感觉的是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黙立堂前,呆想,不知老屋可还记得我。老屋建在那年,谁人所建,几多沧桑,何以空置!当日饥饿难耐未能顾及,今日来去匆匆无暇过问,终未得知。老屋山村曾经的符号,心中隐约的是老屋的后事。 老屋,山乡行的期遇,躭搁了我太多时间。摆脱老屋“纠缠”,去往村后万重岭水库,山风轻拂,满目翆绿, 于高处临眺今日葛家,青山苍翠,云雾缭绕,白墙黛瓦,粉墙红瓦参差错落,依山而成枕山而居,自然灵动。时代氛围,梳理思绪,老屋里那些事渐渐淡去了。村前墙上“ 净化环境绿化大地美化村庒”,初读直白,细品意切,再品深远……展示山乡的意念和执着。 山衍落日,该回了。匆匆半日,兴致而来,随意而行,没有铺垫,没去询访,邂逅乡人也只是搭讪。用眼睛触摸, 看山、看水、看村景,当然也看人……恍然想起,沒注意这山沟里可有民宿,可有景点,可有饭店餐舘,有几家民需小店……直面寻思,一条山沟沟, 窄了点,能容下几多人和事!看不透山乡人与山外有几多牵掛。村前公路上晚归班车停靠的嘈杂声,小车交会时的致意声,似在告我,是早出晚归的人,携余兴回家了。见我顾盼路上车流,搭话的乡人不无自炫地说:我们村几乎户户有汽车,我们葛家有二十多人在外面做老板……晚归,山乡是家。山是人的摇篮,路是人的依恋,路拉近了山乡与城市的距离, 劳累奔忙回家歇歇,枕山听雨,户前嘘吟,城乡交织在一起,城乡成了人们身份的两面,人已不是两地人了。“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能说九岭山村不就是城的一个小区,“欲吐野花迎人笑,将栖林鸟向人歌”,能说不是城的后院? 九岭,青山地载,地覆其苍,山夹溪,溪傍路,路串村,群山抱着的一条山沟沟。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
原标题: 九岭行 |
作者: 网络编辑:吴晓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