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梅蓉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1月18日 10:00:25 |
■ 王天忠 似乎只有梅花开了,梅蓉才能变回千年前的九里洲。 我们还没启程,梅蓉就传来了好消息,村委领导到杭州领取“浙江省AAA级景区村庄”的牌匾,使梅蓉再度成为人们口中的高频词。 九里洲曾多次在梦里停泊。每年我都要沿着古韵溢香富春长廊,向九里洲深处走去,边走边感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情画意。不知是九里洲的滩头太远,还是脚力不逮,每一次我都是半途而废,若有所失地返回,颇似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说到爱梅,世人总是提到王维、王安石、李清照、陆游和林逋。而我对从会稽乘船返回故乡至九里洲的晚唐诗人方干敬仰不已。 方雄飞写《思桐庐旧居便送鉴上人》时,正当盛年,一句“洲上春深九里花”,又闷骚又煽情,把个千年之后桐庐县令周宣猷惊得胡须直翘翘,大叹他那“深”字之天成;更叹九里洲在唐诗里流传了千年之后才姗姗而来。周宣猷何许人也,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零陵(长沙)郡望,雍正十一年进士,康熙四年任桐庐县令,年青时就经常踯躇湖南岳麓山。可见九里洲不单是桐庐的一处山水呈象,更是周宣猷内心里的橘子洲头。 九里洲这个老地名,现在的地图上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在一些地方人文典籍中,仍会见到这个地名。“九里洲”如同一件珍贵的梅瓶,有着无可替代的包浆,正宗的花器,无论造型还是气质,都适合插花;九里洲更是桐庐乡村的一品顶戴,历代官员和诗人在人生路上走着走着,一回神儿,便拐了进来。 可以想见,当年的方雄飞,应该也是沿着这条水路到达九里洲的。船还没进入桐庐境内,远远听了纤歌渔歌,方雄飞停止了泛舟,望着烟波九里,鹊鸣沙渚,开始构思如何用文字来描述这场轰轰烈烈的绽放。一句“闻师却到乡中去,为我殷勤谢酒家。”一场晚唐的花期,让九里洲有一种舞蹈的燃烧。这首诗至少告诉我们三个信息:这位大唐才子是春天返回的,九里洲土壤适合青梅,九里洲或许是桐庐开办农家乐最早的古村落,仅比杜牧的杏花村晚了一百年左右。 文人爱梅是人生态度。我想方雄飞那天晚上,一定喝了不少酒来御寒,剑眉凤眼的方处士,用那一双醉意蒙眬的眼睛,睥睨着晚唐的万千景象,使他凝望梅花的深情目光诚心礼佛,九里洲,梅花,已然成为他芬芳的精神家园。一定会枕着梅香入眠。 赋予九里洲不一样声望的,还有两人不得不说。一个是顶着风雪骑驴寻梅的元代画家王冕,王冕这样写九里洲:“风雪林中看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这首《九里洲》沿袭了他一贯的画风,意境清迥、单纯明净。当然,王冕另一首题画诗《墨梅》名气更大,其中“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两句更是千古绝唱。 史书记载他能诗善画,多才多艺。但屡试不第,又不愿巴结权贵,于是绝意功名利禄,归隐浙东九里山,作画易米为生。另一个当为明代文人张芸“凌风却月是梅花,冷蕊疏枝态自嘉。九里沙洲梅不断,残香犹在野人家。”张芸在诗里为人们营造了一处世外桃源。九里洲梅花曾有高贵的出身,如今降贵纡尊,真是桑梓幸事。 “九里洲”写作“梅蓉”,始于民国27年(1938),此后便一直这样延续下来。 梅蓉有两殇。一是梅之殇,如今年纪稍长的当地人提起此事,都颇有饮恨之痛。史载,清时梅洲九里栽梅约三万株,民国时多次兵燹给了梅林毁灭性打击,滋长千年名木也几乎殆尽。盛景虽然不在,但我心总有一些不甘,之前,我从未见过三万株青梅齐放的壮观场面,企盼残留存活下一两株,这样依然能够满足我青梅煮酒的文学联想;二是船之殇,说梅蓉造船曾有富春江第一大造船厂估计许多人会质疑,因为系当地人口传,并不见于县志记载。然而清朝至民国时,梅蓉确有一个“梅蓉造船务”存在,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是梅蓉造船的鼎盛期,有船匠500多名,杭州两家造船厂的半壁江山皆由梅蓉船匠支撑,也就是说,在钱塘江奔忙的船只中,每5艘就有一艘来自于梅蓉船匠之手。我们可以想见梅蓉造船当时举足轻重的生产地位和恢宏的规模以及高超的造船技术。只是随着现代机械化造船技术在效率和成本上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使传统木船日趋没落,但我们不难想象昔日梅蓉“门泊东吴万里船”的背影。 曾经来过,却总是不能真正领略梅蓉的全部。那棵明月映照的青梅在我眼前时时浮现、挥之不去。什么是命运的本然?什么是命运的必然?翻遍生活手册,也找不出现成的答案。也许,生活的本质就像青梅果尖锐的酸甜和淡淡的苦涩,问问遍尝人生之果的那些先贤智者,他们也只能说,哪一种果实不是如此况味呢?衷心希望沾满喜气的青梅,能装点九里洲的朴素未来。 何以梅蓉?难以言说,尽在各自的感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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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何以梅蓉 |
作者: 网络编辑:吴晓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