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澳村里品古韵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1月10日 09:01:48 |
■ 李改进 站在应家溪东的狮子山顶西望,一大片村庄坐落在两山对峙之中,大村四周被紫红、黛青油光瓦覆盖的当代新农居包围。围层微薄,难夺气候,中间漆黑的瓦片倒占据了绝对的势力范围。连片披越而去,黑压压一片,密不通风,偶尔露出斑驳的白墙和楼窗的黑洞,透着神秘的古旧气息,吸引着你要去探个究竟。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这里的古韵很深,是从地下开始的,也是从建村之前就孕育了。先辈们开村建住宅,不是在地面上一建了之,而是先规划处理好水系,让溪水民用洗涤和农田灌溉两不误。他们事先从南边两条溪流引人,深入地下约四米,向北分别开挖水澳,宽1.5米、高2米、长千余米,根据需要左右扩脉,沿途开凿澳口,供以后提水、洗涤之便,这种暗渠类似新疆的坎儿井。再在地面分布开挖水塘、明沟,有泉水的地方打饮水井或挖饮水小塘,然后再建房扩村。这是古代“先规划后建设”的村镇建设范例,古人这种智慧理念至今都没有落伍,这就很容易把我们带入现实的思考:现在各处开建的大大小小项目中,有多少工程是这样事半功倍、一劳永逸的? 沿着应家溪流引人的暗渠走,村庄里百余米就有一个澳口。澳口临地面的三面用石柱石板围住,做工考究,既是一道装饰,又防人畜掉入。留有缺口的供人随石阶而下,底下水埠用石条石板铺就,如今已被磨洗得光滑凹陷。一位妇女正在搓洗衣服,清澈的渠水从澳洞快速流来,冲洗的衣服捞起再用木榔头敲打,传出阵阵捣衣声,上下几番洗打,一件衣服很快就洗好了。水清看得见渠底是用鹅卵石铺就的,渠壁用块石砌筑,一直筑到拱顶,成人可以进出暗渠清理淤积,尽管暗流在地下过路穿巷、钻屋进厂,一年到头都畅通无阻、潺潺过村。有一处澳口别出心栽,砌在路边的房屋里,使边间房只剩楼上阁楼,楼下贡献给了澳口。为了水系,连房屋都可以改容,足见村人对水利的看重。这就是人类的生存依赖于自然,既要开发自然,又要兼顾于自然,这样才能受益于自然。目前,全村还有17口这样的澳口,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澳,仅使一个村庄有了前后两个村名。据说这里原来叫同里村,因为有这么多的水澳,到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将同里村改为深澳村,一直沿用至今。 在地下水系的踏访中,让人感怀的还有地面水系。也是天地的造化,祖先们发现了这儿有分布均衡的多处泉水在流动,觉得天落水和地流水总比不上地下水,生态环保意识早已根植于先人心中,便实施了这一脉水系的构筑。我们看到一些房前屋后打有泉井,甚至有的老屋内也有泉井,用石圈围着,虽古且保存完好。泉流丰盈处被开挖成饮水小塘,每个吃水塘用块石垒壁齐整,石阶铺向水面,路面以上是石柱石板围栏,阻挡地面风尘,保护人畜安然,并刻有“准挑吃水禁洗污物”、“永不准污洗物件”等字样。想来也是,这种公众吃水的地方,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地主地痞所能霸占得了的,公共立下的规矩是神圣的,只能遵守不能破坏,刻上禁语,天经地义,故能保存到现在。值得欣赏的是,立公共此举足见村庄有威、村民有素,是个齐心合力的纯村子。有处“见者罚换水壹塘”的刻语,有些文言文的味道,初看费解,实际上把处罚要求也写上了,即发现有违规的人,要抽干整个池塘换水。寥寥数字,见证了治水的严肃性和彻底性,保护绿水的力度不下当今。村中有个叫“八亩塘”的吃水小塘,村里人称它为“泉水王”,水质好,冬暖夏凉,从不干涸,因其除供村人吃水外,还灌溉八亩农田而得名,石板上的刻字已难辨字迹,年代久矣。虽然这里早已用上自来水,但这七八口吃水小塘至今仍池水充盈,澄清明亮,没人敢抛物洗刷,守责如古。村里的大塘有百米见方水面,两边亭台石凳,平时供人休闲,节庆舞龙闹灯。开挖这么大的池塘,它和其它12个水塘以及坎儿井一起,有着一个特殊的使命和功能,既使一千多年免受水旱灾害的侵犯,又牢固护住了古村免受火灾,这里连片密集的大村古建筑能够安然于今,正是由于它的防范于未然。 徜徉在鹅卵石扎紧的村道上,脚底有了异样的刺激;迎面而来的堂楼古屋,幽深高雅,自身似乎有了古朴的粘染。那徽式的马头墙下是斑驳的砖墙,这些明清的建筑,因年代久远,墙面的粉灰大都脱落,露出长方形的开砖。砖缝细密规整,毫无皱折,墙身笔直坚挺,虽沧桑且精神。这种开砖是用手工制作的,用柴烧窑,窑小温度均衡,烧得透彻,成品抗冻抗腐耐风化。所以,见到这数百年前的明墙,砖块仍完好如初。它经久耐用,砌墙时只用砖刀轻轻对中一击,就是两块砖,故称开砖,现已绝迹。房屋四面高墙,墙角用条石立边,以抵抗碰撞。大门以条石为门框,选用淳安茶园石为原料,该石既硬又韧,石路条直,易操作又美观,门框两头刻有吉祥图腾石雕,看得出这门庭汇聚了太多方位的优势,但在不知内情的当代人看来已失去了方位。 跨入门槛是黄亮的地面,这种地面是用石灰渣铺填,用木榔头排打无数次,直至打出浆来,再磨光亮,费工耗时特大。而锻造的地面,下面硬实,上有保护层,受震或硬击不起变化,冬暖夏凉,人走在上面有柔感。走的越多越久,扫的越勤越长,就越光洁,那些光亮的地方,现在看去疑似玻璃反光。水泥地面无法与之相比,现已失传,只有在这种古屋里才能踩上那时高等级的地面,与其说是在返祖倒不如说是一种享受。 进到屋里是一块堂地,前面就是天井,照得堂上堂下明亮宽敞。天井是室内接受光明之处,也是大屋面的排水之口,大概古人的造诣需要在此集中体现,一切文化氛围、一切光宗耀祖、一切工艺技巧都要在此崭露头角。于是上等的木头成了这里的载体,精细的雕技展示这里的魅力,传统的文化登在这里攀比。你看,左右光滑古旧的柱子,框着耕读传家的对联,在楼板间衬起一根雕梁,柱子的牛腿上又上升一根短柱,在楼窗下又衬起一根雕梁,上下两根雕梁平衡担起各种神兽、亭台楼阁、历史故事的雕画,精致细腻,栩栩如生。那牛腿是镂空雕成,关羽在上横刀立马,官员朝圣方正潇洒,还有狮子滚绣球、瑞鹤伴寿星等雕件,惟妙惟肖。天井的对面结构对称,雕梁和牛腿的雕刻却是另一番形象,赋予审美的变化。天井的两边是边房,木头板壁一直到顶,下端板壁有梅、兰、竹、菊、荷花、鱼鸟、松柏之类的雕刻,上下木窗是不同图案的花格雕琢,象征着吉祥如意、淡雅高洁。天井地面全由青石板铺成,角线对称、密缝,留有水沟环绕四周。静谧的天井,游人再多再闹猛,也唤不回本家曾经人丁兴旺的热闹了,但能看出当年家业的辉煌。 像这种文化意韵深厚、雕技精湛的天井氛围,随便走进任何一幢明清建筑,都能身临其境,只是表现形式和内容各自独步,各有千秋,各领风骚。见出这村古人的思维活跃、文化多元、不拘一格、相互攀登的经世风流。有的一幢房子里有几个天井,装饰都不一样,最多的要数“恭思堂”,也称“七井房”。占地面积1147平米,砖木石混合结构,由五进主建筑和北侧三座抱屋组成,有七个天井。进去后让人目不暇接,如入深宫,整个身态和心态都被古典俘虏了。即使最当代时尚化的人,进到这里,也是“啧啧”赞叹不已,久久不肯离去。 这片村中心古建筑面积有16万平米,明清时期的有140多处,民国的有60多处,是杭州地区古建筑保存较完整的古村。一些较大的建筑都冠以堂名,这是提升房屋文化层次和品味、光扬大家族威望的一种举措和时尚,如“裕后”、“仁泰”、“衍庆”、“景泰”、“昌仁”、“厚德”、“儒林”、“怀素”等等,不下二十余种,名称蕴藏着历史文化和姓氏宗族血缘的内涵,以期名正言顺声扬开去、流传下来。这些大堂名屋最早建在南宋淳祐九年,有明永乐、万历年的,嘉靖、崇祯年间居多,清代又建造了一些。单从堂名考证,就可创立考古学的一个分支,见证各个家族经济文化昌达退缩的脉络,见出一个村庄的兴衰发展轨迹。当我们走进“经述堂”时,木匠和雕花匠正在维修雕梁画栋,修旧如旧,在努力挽救远去的文明建构,让保护和开发相得益彰。 千年前祖先建村规划的不凡远见,还有一个值得一观的去处,那就是南北穿村而过的老街。村庄再大,很少有开街设店的,而且有500米之长,这等气魄和设施,是先人的不凡之举和后人的兴旺所在。不仅与本村百姓的生活配套,而且周围方圆十多里的人都来此购物,旧时称“小上海”。老街不是很宽,大红灯笼沿街高高挂起,两排店房蜿蜒而去,分上下两层,楼下开店,楼上住人或仓库,店楼间的雕梁是店的门楣,店与店立柱上的牛腿,形象雕刻生动,寄托着人间美好愿望。临街一面上是木板壁,下是木排门。有趣的是一到晚上,店面上好门排,如有人购物,店家不开门,就打开排门上做好的宽20公分、高25公分的活动小木块进行交易。买卖完毕后,关上小木块,店主插上插销,既方便又隐蔽还安全。街旁有一块空地,是往昔的木柴交易场,穷苦人家常砍担柴来此换钱,以解饥寒之困。街面是鹅卵石当道,荡不起半点尘屑。通往村里的各条弄堂口,建有台门,青瓦立柱,雕梁纵横,木质条凳两边成列,是先人逛街时的最佳休息处。 深澳村历史悠久,据说在申屠氏未来之前,即南宋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前,这里有康、富、徐、朱、陈、汤、张等家。说来了朱家,康家没了,猪要吃糠的;来了申屠,屠夫宰猪,朱家没了。这当然是民间的无稽之谈,现在申屠姓已占村人口的85%。不管怎样,各姓的先人都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让我们在追寻古文明的探索中,不断升华现代文明,这就是他们的历史贡献。 |
原标题: 深澳村里品古韵 |
作者: 网络编辑:周叶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