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改进

　　山和人一样，是要换装的。也与人一样，是随着时令节气的变迁而更替式色。这不是“喜新厌旧”的冲动，而是适应、迎合自然的规定步伐。

　　富春山经历了大半年的一色碧绿，是该换换多色的着装了。但不知是富春江的湿润，还是受慢生活旅游的羁绊？它总是迟迟不肯脱去那身绿装，真正着上秋色要比别处慢上半个节拍，过了中秋才有了起色，有了多姿多彩的绚丽登场，一发而不可收。

　　经过秋风晨霜的催促，从万绿丛中一点红、一点黄开始，富春山就坚守不住动摇了，竟使满山的树，遍野的草动了声色。那无声无息匍匐在地的花草，最先收卷了绿的张势，铺出一层黄黄的缠绵；疯长的蒿芒定格了“张牙舞爪”的架势，换得了一身的灰褐，却仍不失嚣张的气焰。倒是野菊这时一反常态，旗帜鲜明地捷足登场。山坳山坡、险崖丛林，到处都有它的站立，举着最具秋色的黄亮，向世人亮相。虽没有登在大雅之堂的家菊华丽，但它有山的质朴，与世无争；有自然的熏陶，清纯靓丽。风霜逾烈，花朵逾艳，是点缀富春山秋色的浓重一笔。

　　与草本相比，木本的秋色更显而易见，因为它长得高，此时的出头露面更显得色彩斑斓。远远望去，参差其间的颜色是那么和谐悦目，微风吹来，像无数支各色画笔在游动，动漫起一幅多姿的彩色画卷。若徜徉在山间林道，沐浴在漏射下来的阳光下仰望，那斑斓的树叶贴在瓦蓝瓦蓝的天上，一大片“窗花”变得通体透明，五颜六色凑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调色的大拼盘。

　　当然，组阁拼盘秋景的重要角色，要数那红枫。它从青翠碧绿等到老气横秋，在风霜的一次次考验下，终于晕出了一朵朵红霞，成为“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杰出代表。一树就是一团火焰，这火焰烧出一种鲜亮，一种热烈，一种激情。从哪棵红枫望去，都举着燃烧的烈焰，给人间以喜气，激民族以振奋。它又似一坛醉人的老酒，将蕴积已久的情愫泼洒，用三角造型的红叶，使叶成花，聚起红色的牵挂。还有那些桕树、槭树，它们共同组成火烧云般的层峦，让这多事之秋领略富春山火红的威严。

　　最具特色站出来挑战的是银杏。高大魁伟的身材，形似鹅掌又如折扇的叶片，一夜秋风满树金呀！黄透了的树叶层层叠叠，从枝头上生出了浪漫的情思。一棵棵站在山间，远望像一座座灿烂的金塔。夕阳照耀，流金溢彩；风一吹来，蝴蝶似地翩翩起舞，悠悠飘落在地，拥起一地“黄金”。黄，是华贵的体现，它使富春山变得富丽辉煌；黄，象征着阳光，也是金秋这个时段的显著标号。

　　山楂低调，耐着性子一直等到这个秋天，不负所约，从灌木丛里喜盈盈地向我们走来。它举着一个个摇晃的脑袋，以算盘珠般的灵动体态，以苹果般的清香甜润，奉献在山岗、山坡、山坳。身上虽然有刺，那是对付禽兽、虫豸的。荆棘丛中的刺并非根根狰狞，那是要让人类採得佳果。但人类如今光顾少了，小时採来山楂，用线穿成串串“佛珠”，挂在胸前，要吃随手可摘的场景没了。可山楂仍是一如既往，得自然山水之灵气，提供着秋的成熟，盼着人们尝鲜。

　　那猕猴桃，这时挂在树枝的藤蔓，荡起了沉重的秋千。一个个椭圆形的小精灵张灯结彩，虽铁青着脸，咬开后布满点点滴滴的黑芝麻，滋味酸甜。但它乡土气息、草木芬香、天然有机悉数收藏，集天地之精灵，是最环保的食品。竟也难得有人上山采撷，却在平地发展起人工种植。还有那野生的小毛栗，刺猬般的毛蒲也咧开口子，捧着紫黑的栗肉。果实虽小，採来炒吃，异常香甜可口，街头兜售，十分抢手。倒被山坡、山脚大片大片的板栗夺取了昔日的风光。

　　要算山柿子洒脱倜傥了。红灯笼挂在脱去叶子的柿树上，东一拨，西一撮，自由散漫，把个岗岗岙岙点缀得黄亮，点点闪金，强势入位秋的斑斓。虽个小硬实，还有点涩，採回家只要用瘪壳砻糠捂上两个星期，就变软去涩，吃在嘴里鲜嫩甜津，品到了最生态的气息。这种原始积累的风味，现在也很少有人“临幸”。是否人们太过富裕了？它直到冬天还静静地悬挂在树上，你不求，它不掉，最后在山野自生自灭，潇洒走一回。

　　富春山的秋色是丰富的，引人赏识；富春山的秋果是丰硕的，也耐人咀嚼。我们不能愧对山的奉献，天高气爽，到山里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