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耀

　　老家除了盛产桃子、葡萄之外，近十来年，先后又发展了樱桃、蓝莓等水果基地，吸引了众多杭州上海等大城市的游客前来观光。除了大片的水果基地，许多农家也喜欢在门前屋后种上几株。特别是樱桃树，三月份开花，到了五月份，枝间缀满红红的果子，犹如一粒粒饱满闪亮的玛瑙珠子，既好看又好吃。前来游览的客人一看到，都不由大加赞赏：现在的农村真美！

　　我老家也不例外，母亲早年从镇上买得两株樱桃树，栽在门前溪边田埂上。小时候我没有见过樱桃树，那时邻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没有这种树。樱桃，土话叫“安珠”，是个稀罕物。母亲栽下樱桃树后说：“等这两株树结了‘安珠’，就够你们开心吃了。”头些年，两株樱桃树只长叶，不结果，所以口水流得再长，也白搭。

　　就在我渐渐淡忘时，一个周末回家，猛然间发现它们竟开花了，虽然不是很繁茂，但粉粉的花瓣儿让我驻足观赏一番。母亲高兴地说：“今年有自己家的‘安珠’吃了。”樱桃花期较短，过了十来天，枝头已然挂起了小小的青果子，两个一串，也有三四个一串的。到了四月底，樱桃有点泛着浅黄了，我好像闻到了樱桃的酸甜味。母亲到镇上买了一个很大的黑色渔网来。我问她干什么用，母亲对我说：“想吃上‘安珠’的话，就得把整棵樱桃树套起来，不然的话那些鸟儿只会留些安珠核给你呢。”“鸟也喜欢吃安珠？”母亲瞧了瞧我，笑着说：“真是读书读傻了，鸟儿最喜欢吃安珠。”于是我和母亲一起到溪边，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两株樱桃树网罩得严严实实。

　　五月中旬，樱桃熟了。母亲打电话来，喊我周末赶紧回家摘樱桃，不然下起雨来，熟了的樱桃会掉光的。听着母亲说话的口气，似乎今年樱桃大丰收。我立马驱车回家，发现樱桃并不多，但黑网却挡不住它的神采，小小的红樱桃玲珑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惹人眼羡。来不及扯下黑网，我就伸手从网洞里摘下一串塞进嘴里，满口生滋，一种甜中微带点酸的味道，感觉比买来的好吃。心中不禁感叹道：难怪大城市里的人都喜欢采摘游，图的是新鲜和快乐啊！

　　母亲说：“别急，先把黑网撤下来，再摘方便些。”没想到这网罩上去时费劲，要把它撤掉也不容易。我们母女俩到底不是专业种植户，没有好办法，就东拉西扯，还叫爸爸来帮忙，才把这张大网给扯下来。樱桃已经熟透，手势稍重些，就会自己掉下来，所以我们只好用剪刀轻轻地沿蒂头剪下来放进篮子里。我一边剪一边吃，等到全部收拾完了，我也吃饱了，所以只有母亲的一小篮，而我的篮子底稀稀拉拉地躺着几颗樱桃。拎回家，爹爹看了，笑着对母亲说：“你忙乎了小半年，就这点收成？”母亲回嘴道：“少是少了点，但是味道相当好。不信，你吃吃看！”父亲摇摇头，说：“酸了吧唧的东西，难道还比得上鱼肉白米饭好吃啊？”我的父辈们因为经历了饥饿年代，心底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鱼肉米饭的滋味了。傍晚时分，孩子们都来了，这一年的樱桃没几分钟就到了他们肚子里了。其实这几年，每到樱桃成熟季节，我们也都带着孩子们去不远的樱桃基地去采摘，但总还是惦记家门前的那两株樱桃。

　　渐渐地，这两株樱桃树结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多。又到了开花季，去年三月，两株樱桃树花团锦簇，引得蜜蜂嗡嗡闹个不停。瞧着这花势，我仿佛已经看到晶莹透亮的果子结满了枝头。母亲也断言，今年的‘安珠’肯定又多又好。

　　去年春天比较忙，直到母亲打电话来催，才想起樱桃熟了。母亲甚是担忧，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务必要我白天赶回家采摘。于是我们兄妹几个大人小孩一行连忙回老家。停好车子，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母亲来到溪边。看到两株樱桃树时，我霎时呆住了：一株树上挂满红透的樱桃，绿叶点缀其中，简直没有空隙；另一株则光光如也，依稀能看到几颗樱桃核。我脱口问道：“妈，这棵树上的樱桃你已经摘了啊？”母亲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会先摘啊，这棵树我一开始没有网起来，都被鸟吃光了。”一旁的侄儿听了，不禁叫起来：“奶奶，你干嘛不网起来啊？”母亲仍是笑着说：“这两棵树也有7、8年了，会结果起我就用网罩起来以防鸟偷吃，为的是都留给你们吃。今年我估摸着一棵树上结的樱桃就够你们吃了，这是时鲜水果，又放不长。另一棵就懒得罩，留给鸟吃算了。”侄儿嘟着嘴，一脸的不满意。母亲的话，却在我心中泛起涟漪：一个目不识丁的七旬农妇，疼爱孩子至极之余，却又能爱天下生灵。侄儿还小，当然不懂母亲的心思，又从小生活在城里，更体会不到一个农民对自然苍生的关怀感恩。

　　三月花季又来临，老家的那两棵樱桃树也将迎来它的繁盛时期。我想，等两棵树上的樱桃成熟了，母亲肯定只留一株樱桃给她的儿女孙辈们了吧，不过，我很喜欢跟鸟儿们一起分享母亲种的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