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情趣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03月15日 09:02:04 |
■ 杨建丽 母亲说我爱折腾,刚装修好住了一年半载的房子就要卖掉,换了县郊有院子的房子。其中的原因并不复杂,我的折腾只为了那一方院子,可以侍弄花草,可以开辟一块菜园子,落实我的归处,安放我的情结。人们常常把诗和远方相连,但我的诗意生活是有一方菜园子,晨起夕落,荷锄浇园,种瓜植豆,一支红杏,几杆寒竹,木桌石椅,择蔬把酒,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菜花的清香迎风而散。抬头看看远山,心头特别安静。对菜园子的喜爱就如一个人的口音和口味一样,是从小养成的一种偏好,随着岁月的积累沉淀到精神世界里,凝结成一种根的情怀,只想从哪里来,归哪里去。 农家生活几乎都有个小菜园子,或依山,或傍水,或檐前屋后,炊烟袅袅升起,土灶已烧热乎,想着再添一个时令蔬菜,手脚麻利的妇人赶到园子,摘几个瓜果,还来得及下锅,出盘的时候色泽味道都特别鲜嫩。菜园四周通常围着竹篱,“野桃含笑竹篱短”,农人们到附近山上砍几捆小野竹,矮矮的用树藤密密扎紧,只是用来防淘气的鸡鸭狗鼠。狗仔们喜欢钻进园子,拱一拱窝在叶子里的大南瓜,刨一刨菜陇上的土,留一畦的梅花印。小狗娘鼓着个大肚子摇来晃去,想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做妈妈,最后在南瓜架里抱出一窝小花狗。鸡崽们也喜欢在菜园子觅食,青菜叶子啄成个破蓑衣,刚点下菜籽的垄畦被小细爪子扒拉成一幅杂乱的抽象画,这些其实是洋溢着欢快最有烟火气的情致。父亲在园子里垒了两个土堆,养着两桶土蜜蜂,四五月是菜园子最热闹的季节,各种菜花争艳,招蜂引蝶,还引来了大黄蜂,此货生性比较残忍,钻进蜂桶,偷食还要灭主。我拿了竹梢拼命地抽打它,却被蜜蜂亲了脸颊,肿成个大猪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躲了几天不能见人,从此拉下了看见蜜蜂就躲的心理阴影。 俗话说:瓜菜半年粮。小园子大收获,农家一年的的蔬食都靠它供给。读初中那会儿,农家孩子放了暑假都要上田里帮忙,我因太阳晒久了要流鼻血,母亲让我在家负责家务,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总是尽心准备一些菜蔬,以慰父母辛苦的劳作。母亲喜欢吃腌制的长豆荚,要选那种半成熟的才是最好,择成小段后放在土钵里,用盐水浸泡一两天就可食用,酸酸的,咬起来特别香脆。父亲对酱拌茄子情有独钟,摘肚子鼓鼓里面长了籽的老茄子,盘子里先均匀铺一薄层农家自做的土酱,再放上拍扁了的整条茄子,又铺土酱、蒜泥等各种调料,饭锅上蒸透,出锅后撒上一撮葱花,回想起来忍不住咽口水。农家的蔬菜图的就是新鲜,总是踏着早晨的露珠来到园子里摘菜,小菜园子竹门两侧的篱笆上铺满了自然长成的牵牛花,冬枯夏盛,朝开夕落,牵牛花与葫芦花各有一个好听的学名,前者叫朝颜,白色的葫芦花则是夕颜。早晨的露珠凝结在紫色的花瓣上,将落未落,像泫然欲泣的美人,特别惹人怜爱。 早先家里的园子有六七分地,培育得也精细,时令蔬菜比较丰富的7、8月份往往吃不完,我看着西红柿、辣椒、黄瓜、丝瓜果实累累地挂着起了小心思。村人们通常把吃不完的土货拿到离村子一二里路的集镇上去卖,我也想去试试,换几个小钱。菜市很热闹,一溜排的大棚,下面有统一浇筑的水泥台子,花五分钱可以租一米见方的地儿,一堆堆地放着等着顾客挑选。开始几天行情不见好,卖到十点光景匆匆赶回来烧中饭,总有一半以上的菜留着带回,每天只三五角钱的收获,最多的时候是一块,母亲倒是很高兴,父亲却是吩咐要多用点时间看书。那时候我已上初中,懂得去揣摩人的心思,买菜的都是水工厂、电厂的工人,有不少文化人,说话做事有他们自己的调调,总要有点套路才能在这么多的菜农里让他们刮目相看。于是把番茄养得红透了才摘,挑几个连叶子一起剪下,用野山藤编的小篮子装起来,那是母亲的手艺,挺精巧的,一小藤篮装四五个红番茄,其中一两个带叶子的,绿叶衬得西红柿特别新鲜,再配上三五个小青椒和紫茄子,色彩特别明艳诱人,果真很快有人上前询问,我有几分小聪明,懂得变通,看她们喜欢篮子,提出连篮子一起卖,一块五毛钱一篮,来来去去讲了几回价,最后一块二毛钱成交,高兴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小胜靠智,诸如此类的小聪明很是管用,也很是获得大人们的赞赏,但对我性情影响却甚是不佳,容易沾沾自喜,久而久之,还有点清高。 如今离家几十年,父亲走了后,我担心母亲孤单,也接到了县城,那个临溪的菜园子被村里修路征用了一半,渐渐荒芜了。去年临近秋末,母亲就开始忙碌着烧草木灰,中间一束稻草垛,四周一层层的堆上晒干的杂草和厚厚的泥土,焖着慢慢的烧成黑灰色,几天后挖开冷却,是种菜的好肥料,可防寒、防涝,防病虫害。这个季节只有朝天椒还依旧火辣辣地挺立着,丝瓜藤开始败落,朝颜也快凋零,长得最热闹的只有青菜萝卜了,胡萝卜可以当零食吃,拔一个用清水濯净,入口香脆。芹菜刚冒了尖,入了冬怕冻,要铺一层稻草遮霜,早时候有猪栏肥,厚厚的铺在菜陇上,卧出来的芹菜是韭芽黄色的,用细细的香干丝烧起来最香,不同于今天的西芹,厚实却无芹菜香味。一代有一代人的记忆,这一方菜园子承载着我太多的回忆,思绪经常往回走,可能心态也真是平和无求了,何处是归处,简单舒适、岁月静好就是家,“茅檐长扫静无苔,草木成畦手自栽”,若有一个菜园子相伴就如多一个故人相陪,生活会添几分温暖熟悉的情趣。 |
原标题: 菜园子情趣 |
作者: 网络编辑:周叶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