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舟横横山埠 |
http://www.tlnews.com.cn/2018年04月27日 08:34:34 |
男: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 男:看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春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女: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污点,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这段对话是《大明宫词》里的经典台词。 离这个故事的发生一千多年后的一个早春,我驾车从江南镇进入富春江边的横山埠。初见横山埠,即被惊倒。面前一江碧绿的富春江水和江对面连绵起伏的群山,直逼我的瞳孔,觉得上面的对话情景简直就是为横山埠而写。横山埠,恰如《大明宫词》里美丽非凡的女子,那扭动的河段仿佛是她婀娜的身姿,那青翠的倒影就像她蓬松的乌发,那澄碧的江水宛如她明艳的面颊。 横山埠,在桐庐与富阳的交界处,若说青源村是桐庐江南古村落直路上的起点,则横山埠是江南古村落直路上的终点,紧临富春江畔诗意地栖居着。相传约战国时期,这里住着几户人家,村民以种田和捕鱼为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在小村庄边有座山沿富春江横向,因山与富春江组成丁字形,故叫横山,江边的埠头就叫横山埠。横山埠,一颗大自然镶嵌在富春江南岸的明珠。 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做一回富春江边的临水照花人,真不舍得一眼就将眼前的景致看尽。一叶小舟安静地泊在江边,旁边坐着一位晒太阳补渔网的渔夫,渔夫专注在他的手工细活里,根本没注意外人的走近;一位绾着长发的红衣女子,拎着一篮衣服蹲在江边浣衣。在当代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里,有时不免感叹灵魂跟不上脚步,感叹这世界太浮躁、走得太快,而在这个明月清风驻足的地方,小舟、渔夫、女子,我感觉他们仍浸润在传统生活的光晕里。他们一边在江边慢慢地度着光阴,一边又在不经意间将时光静静地收藏。 站在江边,抬头望天,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浮云;低头看水,宽阔澄澈,没有一分杂色,整个江面,平滑如镜。江南呀,真不由人想撒娇抒起情来,无须任何妆扮,只需在它面前一站,你蒙灰的灵魂就被她荡涤了。 一位在江边晒太阳的老人,幽幽地说起昔日的横山埠,以前的交通以水路为主,富春江是得天独厚的水上黄金通道,横山埠村是富春江边的一个物流中心,是旧时深澳、凤鸣片几万人生活日用品和农用物资的进出口岸,来来往往的大船,一种开得很慢很慢的船,当地人叫“河湾班”(从金西的河湾至横山埠的航班而得名,后改由桐庐县城至横山埠)的,进港都泊于这个埠头。 我们可以想象当年横山埠的繁华景象。早晨,江南镇方圆几十里的人们过节般从各村涌向埠头。男人们穿着布鞋或草鞋,或挑或提着物品,女人们穿着最美丽的衣裳,梳着最时尚的发式,或提着包裹,或牵着孩子,沿着一幢幢老式的明清古建筑,走过村庄的青石板路,穿过连接村庄和河埠头的歇脚桥洞,翘首等候“河湾班”的到来。候船的间隙,孩子们在河岸边玩开了,拣几块椭圆形的小石子,身子后仰,踮起脚尖,将石子向水中漂去。男人们则卸下担子,聊一聊今年的雨水和收成,顺便悠闲地吸一袋旱烟。女人们则互聊自家的孩子或公婆,说着家长里短。一切在进行中,满载人与物的河湾班以缓慢的速度向埠头靠近了,于是大家会停下一切交谈和活动,就争先向大船涌去。 “坐稳了,站稳了,开船了!”河湾班慢慢地动起来了,船儿冲开江面,掀起白色的浪花。人们的视线开始扫向江水和对岸的群山,大伙的话题也从生活琐事转向这方山水。河湾班沿着航线在洒满阳光的江面上渐行渐远。此时,青山、长河、白鹭、大船,一幅移动的富春山水画卷在富春江面徐徐展开。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富春江上一座座大桥的兴建,陆路交通渐渐取代水上交通,承载江南人的河湾班便淡出人们的生活。横山埠,曾经繁华一时的埠头又逐渐恢复到古时的宁静,唯站在河边那些浓密的古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和略显沧桑的桥洞,尤其是这个铺满鹅卵石路的桥洞,似在幽幽地告诉我这里当年热闹的景象。 经桥洞回村,横山村里一幢幢新式的洋房代替了原先的老宅。在村子中央,看到一幢破败的老屋,斑驳的墙面已挡不住风雨的侵蚀,墙脚的青石板缝里青苔茸茸,大门前的道地上堆着废弃的杂物,老屋、桥洞和石板路,跟河湾班一样,跟时光握手后,也静静地沉寂了。 不意间,走进村里的文化礼堂。在礼堂的文化墙上,看到了旧时横山埠的简介。“旧时的横山埠,有落水码头之称,村民以‘挑脚’、‘装卸’为生,素有‘一支扁担活如龙,一世吃不穷’的典故。码头每天停泊着十几艘商船,上通兰溪,下达杭州。往来客商甚多。横山埠老街上开有多家店铺,有南北杂货商店,副食品小百货商店,有酒店、茶店、药店、肉店,有多家物资仓库,街上有许多小吃、水果商贩。可谓‘商贾云集码头,百货荟萃港湾’”。 旧时横山埠“商贾云集、百货荟萃”,现今横山埠“青山隐隐,碧水迢迢”。禁不住又想重复一遍这句经典的台词: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富春江畔的横山埠和它两岸的景致,千百万年来,似乎没有变化。 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以前有大船的日子,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穿上民国的旗袍,撑一把小花伞,拎一只旅行箱,优雅地走在横山埠老街的青石板上,到埠头前的桥洞里歇会儿脚,抚摸一下那渐渐失去光泽的圆木和雕花,然后坐上大船,跟随船儿一路慢悠悠地游山玩水,尽兴地领略《富春山居图》里的轻烟、沙洲、山峦和暮霭,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清澈、柔和与温暖,再然后跟着水流到兰溪,到富阳,到杭州。 |
原标题: 野渡舟横横山埠 |
作者:■ 孟红娟 网络编辑:卢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