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
http://www.tlnews.com.cn/ 2016年10月28日 08:54:23 星期五 |
■ 赵立飞 我挡不住对父母思念的涌潮,借人间团聚之时,攫取父母谆谆教诲的片段,祭奠父母而慰藉自己。 父亲念过一年书,憨厚少言,30岁才结的婚,母亲上过两年学,耿直爽语,豁达开朗。婚后两年才生了我,两年后又生了弟弟。母亲身体不好,一家四口主要靠父亲做木匠维持生计。直到实行联产承包到户,手工业者生产力被逐步解放出来,于是一家人日子也慢慢好起来。我不想做农民,所以一直读书直到大学毕业,弟弟不想读书,在他16岁时辍学,17岁时开始跟随父亲学木匠了。 记得在分水中学读书时,生活非常艰苦。从家里到学校差不多70里路,每天只有凌晨四点左右的早班车和下午五点左右的夜班车,因此每学期一般回家3-4次。期间主要是竹筒装的梅干菜拌饭,偶然花1分、2分最多3分买点青菜或蛋汤甚至到街上买支油条改善一下伙食。每个月的零花钱5角或1元,除了适当买些菜和留着回家车票,剩下的钱都买了书——主要是《三国演义》连环画,几乎每集都买了。 我把每次花钱的内容都如实登记,3月6号中午青菜2分,3月8号买书1.1角,3月10号买练习簿8分……。每学期放假回到家,一张成绩单和一份花钱单一并交给母亲。母亲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哽咽着说“儿子,你是真懂事。以后成绩单给我们看就可以了,花钱单就不用给我们看了,记住,给你的零花钱就是给你用的,不会用钱的人是傻子。” 我没做傻子,后来成为家族中第一个大学生,父母以我自豪。 1988年9月,我大学毕业分配到百江中心卫生院工作。那时的百江中心卫生院是全民所有制事业单位,辖东辉、罗山、分水、东溪4个卫生院,在我之前却还没有一个大学生。我上班后,吃住在医院,晨跑、看书、努力工作,很快得到了病人信任、领导肯定、同事赞美,自己不觉有些飘飘然。那时月奖金10元、20元、30元三个等级,而且是由院长根据平时的观察进行分类。记得有一个月我得了20元的奖金,非常气愤,就跑到院长办公室论理。凭什么我是20元奖金?是我学历低吗?是我病人少吗?是我缺勤了吗?于是上班时带着委屈情绪,还在上班时间下围棋、走象棋。过了几天,母亲来医院看我,把我叫到宿舍。“听说你最近因为奖金的事工作上闹情绪?”,我说“院长不公平,凭什么我是20元奖金”。接下来母亲的话让我受用一生:“儿子,10元钱是用的光的,只要你好好工作10元钱也会很快回来的,工作要向上看,生活要向下看。” 我没有辜负父母的殷切希望,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多次被评为院级、局级、县级先进工作者,1992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95年受命副院长,1996年任命为院长、书记,同年也完成了终身大事。那年我30岁,应了“三十而立”的千古佳话。 不幸的是,母亲在1997年被诊断为“硬皮病”,虽经杭州、北京多家医院持续不断的治疗,仍无法阻止病情的发展。1998年初并发脑溢血,从此卧床不起。1998年10月24日,我亲爱的母亲依偎在我怀里,在全家人的焦灼的注视下、无奈的呼唤中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终年54岁。 母亲命薄没有福气,在两个儿子娶妻育儿后,没能享受天伦之乐,没能感受社会经济发展带来的巨大变化,没能领受子孙绕膝、花好月圆的生养敬孝之情。父亲也没福气,眼看着小他6岁、相伴34年的爱妻先己而去,从此孑身一人,不说别的,单是洗衣、做饭就够为难他了。一开始,我们经常回去陪父亲,随着时间推移,回去的时间也少了。我们建议父亲找一个合适的老伴,相互可以有个照应,有道是少来夫妻老来伴,也有安慰自己不能经常回去而有些自责的私心。父亲拒绝了,理由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添累赘,说他自己能独自生活。 记得有一年春节,因爱人年三十值班而不能回老家过年,于是就千方百计做通老父亲思想工作,把他老人家接到县城家中。父亲在农村自由惯了,他可以进出家门不换鞋;父亲烟瘾很重,专门给准备了大的铁制脸盆作为烟灰缸;父亲喜欢时不时地咪几口烧酒,就给他做了不需要加热的下酒菜;父亲习惯烤火炉,就特地买了小炭炉……。总之,该想的我们都想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父亲坚持大年初二要回农村里去。他是这么说的:“儿子、媳妇、孙女孝顺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我习惯左邻右舍熟悉、逢年过节热闹的农村生活。我知道你们接下来几天都要走亲访友,也很快就要假期结束上班去了,我在这里只会误时误事,只要你们都有出息就是对我最大孝顺”。 我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工作来回报父亲殷切期盼,无论工作在机关还是服务在基层,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卫生监督、基层医改、医院管理等等,做一行爱一行,行行都取得优异成绩,对得起社会,对得起领导,对得起自己,更对得起父亲。 父亲很有音乐天分,不识简谱更别说“豆芽菜”了,硬是学会了二胡、唢呐、竹笛等吹奏乐器和鼓、锣、梆等打击乐器,是村委老年协会的主力乐手,曾经在桐庐电视台、浙江电视台专题节目中见其身影。 父亲人缘很好,时髦地讲是情商高,村里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很尊重他、理解他,愿意跟他唠唠家常、聊聊时事、谈谈趣闻。谁家办红白喜事了,谁家杀猪宰羊了,谁家采到山珍野味了,谁家酿造土烧酒了,都要叫上他一起分享,有时拉一曲二胡、吹一首唢呐助兴,热热闹闹,捧得满堂喝彩。 我知道父亲是在努力学会生活,消遣孤独。随着年纪的一年年老去,常沉寝在对母亲的思念中。在我们回家的日子里,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忆起过去,完了还要加上一句“你娘去世的太早了”。 我知道父亲努力快乐生活的目的是想让我们不要老惦记着他,在外面安心工作、生活。他常跟我们说:“俗话说一窝老鼠一家亲,你们是有单位的人,要尊重单位领导、同事。你们都有岳父、岳母和亲戚,要把他们当作父母一样孝顺他们、爱护他们。你们都有一个小家,夫妻要和睦团结,带好女儿,要教育好、培养好。你们就兄弟两个,要经常联系,做事要有商量。” 我们每个小家都是社会的一分子,是社会和谐的一个细胞,是社会文明的一个窗口。我遵循父亲的谆谆教诲一路走来,同心建设美好家庭,毕生奉献青春年华。 父亲于2014年确诊为肺癌脑转移,在一年七个月后的2015年11月8日凌晨6时40分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79岁。从此,我们就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再也感受不到他们的爱,再也聆听不到他们亲切地呼唤,再也得不到他们通俗而又精辟的人生哲理。 中秋之夜,没有皎洁的月光,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静静地坐在窗前,思念,怀念。 |
原标题: 思念 |
作者: 网络编辑:殷卫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