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船工号子 |
http://www.tlnews.com.cn/ 2014年05月23日 08:56:46 星期五 |
编者按 桐江悠悠千载流,流逝的是岁月,积淀的是人文底蕴。许马尔先生历经数年收集整理,写下了数十万字的桐江轶事,现分期连载,以飨读者。 最近,在网上看了一部老片子,是1956年由赵丹、舒适、仲星火等主演的《李时珍》,这部影片在桐庐江边拍过镜头,当年父辈们还在这部电影中扮演过纤夫,他们在大滩上戴着箬帽,赤着双脚,曳着纤往前走,口中喊着“嗳…嗨…嗳…嗳嗨”的船工号子。虽然这些船工号子是后来电影制作配音加上去的,但这勾起了我的回忆,想起当年富春江上那些此起彼落的船工号子。 桐江船工号子在富春江上已消失50多年了,我对富春江上的那些船工号子,怀有一种特殊感情,因为我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船民,本人在船上生活了20余年,撑过船,曳过纤,也喊过船工号子。 富春江上的木帆船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之前,只有少数“轮木结合”的船用拖轮拖之外,大多还是靠人工撑摇。撑船是力气活,如撑篙、摇橹、曳纤,还有装货抬物等更是苦力活。因此,那时船上人劳作时,常会呐喊花样不少的号子。这些号子有的清脆悦耳,有的铿锵有力,有的响如狮吼,号子抑扬顿挫,很有感召力。 每当遇到逆水行驶,因为江心水流急阻力大,有经验的船工会沿着江岸边“偷慢水”,这时就得有人在船头掌握水位的深浅,以防搁浅触礁,船头测量水位船民称作“了水”,即了解水位。船上备有“了水杆”,用一细长的竹杆制成,根据自身船的吃水深浅,在其竹杆下部扎有两个棕毛丝做成的部(结)头,船首“了水”的伙计一边“了水”,一边视其“了水杆”部位的水位,然后唱岀山歌般的船工号子。而船后梢掌舵的老大,则会根据船首的号子声变化,时而把转舵向。 “了水”的船工号子节奏有快有慢,一般水位深时节奏较慢,所唱出的词语每个字音都会拖得很长很长,比如“了…勿…着…唉…”“上…部…没…落…唉…”“上部离毛一节唉!”而水位一遇浅时,船首之人神筋一绷紧,其节奏就会很快,比如“下部刚没落唉!”“下部离毛唉!”等。“了水”者根据水位的不同,不断变化着号子声。 富春江船工号子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鲜明的民间音乐特点,粗狂、浑厚、铿锵有力、声调高亢。这种号子在急流险滩中,起到凝聚力量、振奋精神、统一步调的作用,其实这也是一种最有实用价值的民间音乐,也可称作为“船歌”,在那些全力拼搏的劳动场面都能用得上。比如逆水行舟需用力撑篙,而且节奏要快,所以就用快拍号子;在江上顺流摇橹,因不需太大力气,节奏也无需太快,便用慢拍号子。当年船民站在船后梢的高跳板上摇橹,摇大橹前进后退均为三歩,节奏较慢,从他们口中喊岀的调子就是缓慢的,如果站在原地摇小橹,因为节奏快,所以会喊岀的“嗨唣”、“嗨唣”的急促号子。 有时船民装运石头、段头(一段段粗木材)类货物,有不少需要靠船民自己来抬运的,抬运这些重物,从立起、起步、踏上跳板、上坡、下坡、歇落等不同场合,均要喊岀不同的号子。如:“腰部挺起,嗨哟!”“两脚立直,嗨哟!”“起步走呦,嗨哟!”“跳板走好,嗨哟!”“脚步踏稳,嗨哟!”“上坡当心,嗨哟!”“落坡走稳,嗨哟!“当心歇落,嗨哟!”等等。两个人抬扛,后者为主力,由后者先发号令,如后者喊岀“跳板走好!”然后两人同节奏地喊岀一声“嗨哟!”这时,抬前扛的再回上一句“前扛有数”,两人同节奏地再喊岀“嗨哟!” 还有的号子并无唱词,船工们唱的全是“哟、嘿、嗨”、“哟、嗬嗨”等,如在扬帆遇上风力不足时,常会用“嗬嗨”、“嗬嗨”来呼喊风神,有的在“嗬嗨”后还会加上一声声的“嘘…嘘…”口哨声。 塘柴是过去海宁、杭州等地填筑海塘的一种主要材料,自古以来,桐庐每年运往宁海等地的塘柴不知其数。分水江上游昌化、於潜、分水用划船运下来的塘柴,芦茨溪上游用竹排运下来的塘柴,因为需要三四十吨的大开梢或龙娘船才能运往海宁等地,当一把把塘柴从划船或者竹排上盘驳至大船时,船民们就会用上一种盘点塘柴数量的号子,这种号子的声腔趋于舒畅而优雅,节奏稍慢。比如当年东门横江一带,当一百多只昌化、於潜划船将塘柴往一只只大船上盘驳时,那种此起彼落、抑扬顿挫的号子声,简直就像一堂异常热闹的音乐会。船民一边用手中的柴叉叉起塘柴往大船上抛去,一边口中唱起数字:“一个哩个一来、二个哩个二来、三个哩个三来……”满十数后再转换“一杲枚个一来”、“一杲枚个二来”,或“二杲枚个一来”等等,唱数的号子颇像唱山歌一样好听,一直唱到六、七万斤塘柴装好为止,而且数量不会有差错。 当年船民在漏江滩上撑华篙所呐喊的声音,堪称富春江上最为悲壮的船工号子了,不少文人把它描写为“狮吼”,这是一点也不为过的。一只船逆水撑上漏江滩,虽然岸上有纤绳在曳着,但湍急的滩流还是会把船儿阻得一动也不动,这时就得靠船头那个人撑“华篙”岀力了。“华篙”为一支笔直细杉朩做成,粗不足10公分,篙头为一铁尖,篙梢有一木制略长方型小托柄,此托柄抵顶胸前肩胛或腰部之用。只见船工手中的华篙头一落水,利索地将篙柄先往腰间、后往肩上一顶,扑卧着身子,双脚猛力一蹬,并“噶——啦——啦”“噶——啦——啦”地一声声大吼,上滩的船儿就会顶着急流挺进几尺,硬是这样一篙篙地把船顶上了滩头。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船上人撑华篙可以说是一种气功绝活。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50年代末在杭州闸口码头一次挤泊位的事。这天码头待卸货的船舶已经挤得里一层外一层了,而被挤在外档的一只建德长船,还想从外面挤进去卸货,他们开始在船头上用盘车来绞盘,但是无济与事,船头仍然靠不拢岸,后改成船头上一边一人用华篙来撑,只听得“噶——啦——啦”一声大吼,他们那只船就轻松地挤到了岸边,其力量比绞盘车还大,真可谓一篙顶千斤。 船工号子是富春江船民们在凌波踏浪、击风搏雨的航行中,逐渐创造岀来的,它具有鲜明的行业特色。船工号子,不仅是船工增加力量的一种方式,其实也是船工生活的一种呐喊,他们风里来浪里去,劳动极为艰辛,号子也就成为船工们的一种发泄方式。 |
原标题: 渐行渐远的船工号子 |
作者:■ 许马尔 网络编辑:卢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