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县文广新局 孙莉贞

说起刘一手的名气，江南方圆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一手是外号，大名叫刘建国，是新中国的同龄人，他可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在生产队的时候，样样农活都拿得出手，种的蔬菜瓜果更是无人能比。老刘生性憨厚，勤劳朴实，辛苦了大半辈子，倒也赚得几个钱，三层大瓦房在当年特让人羡慕。

可这些天，刘一手饭吃不香，觉睡不实，心事大哩!原因是这样的，前几天，乡里来了个大学生村官小李，别看这小子年轻，光瞅那副厚厚的眼镜片，就知道他肚里的墨水一定少不了。驻村三天，又讲形势又讲政策的，“狗屁道理”不少——“拿钱去股市，不如种点西红柿”、“房市不靠谱，不如多种紫蕃薯”。这个道理，搁别人身上，听过也就算了，可刘一手一听，往心里去了。他暗忖：这年头的邪门事多，股市逛不得，黄鳝进去泥鳅出来，老虎进去壁虎出来，穿着西装进去只剩裤衩出来，简直比赌场还厉害。还是土地好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多劳多得。可人家小李又说了，说我老刘的传统种植模式落伍了。“小姐把辈份搞乱，大棚把季节搞乱”，发展大棚种植的事，我老刘可是想了好多年了，就眼下的行情，一个中等大棚光种蔬菜年收入都在8万元以上。可要发财得先投资啊，一个大棚十多万钱，建十个大棚，再节省算下来也得百把万哪!借钱难，贷款更难，何况是我这把年纪的人，谁肯贷啊？

正当刘一手犯难之际，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跟老刘还沾亲带故的。此人叫包玉明，长得尖嘴猴腮，绰号包打听，在本地也是个知名人物。他告诉老刘，贷款的事好办，什么银行都有关系，想贷多少就多少。瞧瞧这口气，刘一手听了喜出望外。得，贷款这事就全仗他了！

在包打听的操办下，两人择一黄道吉日，兴致勃勃地直奔镇上的信用社。这地方刘一手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辛苦钱全存这。一进大厅，柜台小米那熟悉的声音就甜甜地飘过来：“刘大伯，您又来存钱哪！”要在以前，来这就为存钱，贷款的事还从未想过。可包打听说了，今天这事不能在柜台办，得找主任钱正直。

于是，两人三步并作二步上了三楼，去找钱主任。主任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钱主任正端坐着看文件呢！包打听上前轻轻耳语一番，主任便开口了：“哎呀！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刘一手啊，欢迎欢迎，快请坐。”老刘一边应着，一边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中等身材，四方脸，肚子微凸，估摸着经常吃别人的，电视里当官的都这模样。接着，钱主任一会儿中央政策一会儿文件精神的，嘴里说要大力支持，可就是不提贷款的事，眼看快到吃饭时间了，老刘心里急呀！唉，也怪自己，空着双手来求人家办事，能办成吗？今天胸脯一拍，花个千儿八百的，请主任吃个饭。老刘涨红着脸刚要开口，却见钱主任站起身来：“今天中午也不留你们吃饭了，我还有点事，贷款的事要走程序，我们……再研究研究。”

回家的路上，刘一手怎么也想不明白，走程序还要研究，啥意思？还是包打听见多识广，走程序就是正常排队，走后门快，研究研究就是好烟加好酒。刘一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贷款的人那么多，走后门肯定错不了，这个包打听还真有两下子。

这边包打听很是得意，被刘一手捧得像个宝，天天好酒好菜招待。几天过去，老刘就催着他把申请材料和礼物一并给钱主任送去。第一回土鸡加烟酒，结果是申请留下，礼物退回。不肯收，一定是礼轻了。第二回有了经验，再添“份量”，洋酒加洋参，结果隔天让柜台小米给送了回来。这下老刘开始埋怨起包打听来，说和钱主任十年交情，办事从未失手过，现在看来都是瞎吹的。想想这些天的款待，包打听脸上有些挂不住，见他猛一拍脑门，像是突然开窍似地嚷道：“对了，怪我一时糊涂，如今谁还兴送这个，人家不缺，得包个大信封，送点现货。”“你这个包打听，又出哪门子馊主意，光备那点礼，我这一茬茄子算是白种了，难道还得再搭上这半年的收成？”刘一手真急了，想起就觉得心痛，平时省吃俭用惯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花点小钱换不来大钱”，经不住包打听的软磨硬泡，刘一手这次可真豁出去了，一万元现钱哪，你包玉明同志得给我把事情办扎实喽，想当年我老父亲过世也才花了三千元。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才几天工夫，首笔50万元贷款就顺利批下来了。刘一手乐坏了，更忙坏了，进材料、搭大棚、播种子、插幼苗。包打听更是牛气冲天，大摆功劳，牛皮吹得更大了，连走路都跟旱鸭似的，神气！

一天，刘一手正满头大汗地在大棚里忙乎着，田头来了一行人，约摸有七八个，领头的是钱主任，包打听在队伍最后，中间几个全不认识。来到地里，钱主任给老刘一一作了介绍，这是县农办的杨主任，这是镇里的吴镇长……“今天大家送服务来了，你的大棚项目上马后，县里很重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困难，政府一定帮着解决。”老刘忙说：“没了没了，贷款的事就是帮了我大忙了。”钱主任又说：“今天我们合作银行的纪书记也来了。”只见纪书记上前一步，亲切地拉过老刘沾满泥巴的手：“老刘啊，像你这样的种养大户，县里是有扶持政策的。我们合作银行就是政府的银行，贷款扶持搞现代农业，就是实实在在为农民做好事。不过，下回贷款可得走正道，千万别走后门了。你的事啊，钱主任都跟我说了，那一万元早就存你账户了。希望你把心思都花在种植上，为菜篮子工程多作点贡献吧。”一席话，说得刘一手直感动，一边搓手一边念叨：“对，对，合作银行是政府的银行，更是我们农民的银行，谢谢大家了！”

身旁的包打听一声没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