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县教育局 孟红娟 

我有三个关系特铁的哥儿们，老大老二在教育系统工作，老小亮子是县城拆迁办主任。我们四个人隔三岔五会凑在一起啜一顿。亮子本是我们队伍里非常优秀的副校长，那年他抓住机遇，通过公务员招考，一举成功地跳出了教育的“苦海”到拆迁办去了，并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凭自己踏实的工作作风当上了拆迁办主任。不过，自从亮子当上拆迁办主任后，我们的聚会次数明显减少了，原因都是他忙。

“何老师，晚上空吗？我们聚一下吧，我有喜讯告诉大家。”上班时我接到亮子的电话。好久没亮子的消息了，电话里亮子的声音低沉沙哑。

“好呀。亮子，你的嗓音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我问道。

“哎，不是感冒，电话里一言难尽，具体情况我们见面后聊吧。” 亮子与我约好了用餐的时间和地点后，就打电话约老大老二去了。

下午六点，胡家酸菜鱼馆，人都齐了。奇怪，几个月不见，原本白净斯文的亮子咋黑得跟张飞似的，只见他眼神暗淡，眼皮微肿，满脸的疲惫，原先飞扬的神采跑得无影无踪。亮子极力想抬高嗓门说话，结果却用沙哑的声音与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啦，哥们。”说着，熟练地给大家递烟、倒茶，弯腰时我发现他乌黑的小平头上竟闪出了几根银丝。倒完茶后，亮子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并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而放松地朝天花板吐出几个烟圈，好象要将长期积压在心里的什么东西通过烟雾释放出来似的。

“老小，几个月不见你咋跟变了个人似的？你当老师时没成‘公鸭嗓’，怎么当公务员了反而将嗓子搞坏了？还晒得那么黑，看去可做我们老大了！快说，有什么好事？”大家对亮子近期的变化很吃惊，又对他将宣布的消息很好奇。

“恩……哥们，我一天要抽好几包烟啊！”亮子咳了两声，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一包是利群，另一包是红双喜。“我刚才递给你们的是‘利群’，可我平时抽的是‘红双喜’噢。”

“装廉洁！一个拆迁办主任抽‘红双喜’。”老大老二反击老小。

“我向毛主席保证！”亮子将右手举过头顶说道，“我确实抽‘红双喜’。当然一半分给拆迁户，另一半是我陪抽的，工作需要嘛，痛苦啊！” 记得当副校长时，亮子烟抽得很少，有时老大老二递烟给他还拒绝。现在，你看他那分烟、抽烟的动作娴熟得跟老烟枪似的。

“哎……我这段时间天天修炼，内修涵养，外修皮囊。每天跟拆迁户打交道，白天跑现场，挨家挨户地动员、测量、估算、结算……拆迁户上办公室了还要给他们递烟、倒茶、费口舌，做这份工作没有一定的耐心是很难开展的。近段时间又天天早出晚归还熬夜，熬得嗓子发疼、眼球出血，这副臭皮囊快炼成金刚身了。五岁的儿子已长久没有跟我打照面了，我估计他快不认识我了。不过，总算过去了，这次滨江区的拆迁工作虽然难度大、进程慢，但总体还是顺的，指挥部表扬我们工作组了。今天上午，最后一家‘钉子户’签合同了。”亮子道出了自己变化的原因，也说出了今天的喜事。

“恭喜你，老小，你迟早会成佛的。只是你天天早出晚归，弟媳妇的‘田’谁来耕啊？”老大老二开始调侃亮子。

“呵呵！”亮子苦笑了两声，没说话。

菜上来了，大家一齐朝亮子举杯。

“老小，在哥们面前说实话，拆迁办与学校相比哪里更辛苦？”大家问道。

“哎，真是隔行如隔山啊。当初以为在学校里够辛苦的，可谁想到，拆迁办是另一种辛苦，它不单是智力的考验，也是体力的比拼！你们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了。”亮子感慨地说。

“考智力，拼体力？”我不解。

“是啊，考智力，拼体力！”亮子强调了一遍，“我说考智力是有道理的。现在的拆迁户都很调皮，他们知道自己的房子要搬迁了，为求得更多的赔偿，有的临时用劣质原料搞装修，有的为争取多一个户头就搞假结婚。这些事我们必须一一评估、验证，来不得半点马虎，若处理不慎，他们就跟你吵，你跟他们做工作必须动脑筋、讲策略。再说拼体力吧，我也不是信口开河的。遇上脾气急噪的户主，政策没读透，就与你吵，吵得兴起就想打人，我的左肋就挨了人家几拳。有的拆迁户半夜三更也会跑到指挥部来找人，而我们必须陪着。这不是耗体力吗？”

望着亮子头上那几根显眼的白发和疲惫的神情，我倒了一杯啤酒：“亮子，我敬你！你改变了我对拆迁办的看法，而且你越来越‘精进’了。”

“精进？”大家都不解地朝我看。

“是的，‘精进’是一个佛教用语，意指承担负责、笃进务实，它能度‘懈怠’，是成功之道。”

哦！大家恍然。

饭后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视机，调到地方台，电视里正在播放我们茂县的地方新闻，一个壮观的电视画面吸引了我的注意：

轰！轰！一阵阵房屋的倒塌声，继而掀起一股滚滚的呛人的尘烟，尘烟像一个小小的蘑菇云向四周曼延开去，扬起的尘土还飘到了清澈秀丽的茂林江上。挖土机伸着长长的铁臂，土木结构的瓦房、钢筋水泥的砖房如小孩的玩具在铁臂的威力下轻轻松松就瓦解了。伴随着电视画面，传来了记者的报道声：“挖土机的鸣响打破了茂林江往日的宁静，它使茂县滨江区块的改造工程进入了实质性阶段，并为我县江南经济开发区建成为现代化的国际花园城市揭开了新的篇章。”

电视一会儿又将画面的景深拉长，滨江区块上低矮、破旧的民房不见了，一条奔腾的江和一座苍翠的山呈现在人们面前，江是茂林江，山是茂林山，青山似屏，绿水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