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飞

以前杜明玉老先生曾在我们村里开过诊所，想想距离那个时候也有20多年过去了。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我因某事去瑶琳，在新建的瑶琳大桥上遇见了他。杜先生开着一部老年人用的小巧的代步电动车，我喊了一声他，他停下来。估计是年纪大了，加上我们很久没见，他开始没认出我。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并表明自己是毕浦人。杜先生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某某某啊。”

后来接到沈老师的约稿讯息，要我写一个平凡而又要为当地奉献的人物。想想身边这样的人物确实有，但是我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写一写杜先生。杜先生是1924年生人，今年已经高寿99岁。他年轻时候毕业于建德师范学校，按照时间推算，杜先生也算是早期学生了。师范毕业后，他就被分配去了杭州辅仁小学教书。而后杜先生还在临平某学校教过书。人这辈子要干什么也许真是天定好的，杜先生没当多久的老师，开始是喉咙不舒服，后来竟然患上了肺结核。因为身体原因，1948年，杜先生从杭州回到了桐庐钟山某学校任教，病情严重后就在家休养身体。在现在看来肺结核已经不是大病，且大家都打过相关疫苗，即使发病了，在当今医疗水平之下，很快就治疗好了。然而在当时，尚未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杜先生说，这就因此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杜先生深感患病之痛楚，因此而改学医，至今，杜先生家里还有大量医学书籍。杜先生学医大部分都是自学成才的。他常年订阅《中国针灸》，还有辽宁某针灸刊物，半个多世纪如一日。杜先生就此离开教育系统，真正走上了治病救人的道路。杜先生勤奋好学，没多久，在附近就小有名气。因此得以在大山村医疗所一干就是25年。刚开始，因为他不是学医正式科班出身，上面就给杜先生在大山村医疗所里开辟了一个房间给人看病，那个年代，这样的赤脚医生在乡下是常见的。都说医不自医，但杜先生就靠自学的医术治好了自己的肺结核病。

在大山深处工作期间，因为杜先生业务水平出众，被分水县（那时分水地区还是县）保送至杭州市中医进修学校第一期进修了一年。杜先生自学医术是针灸，这次培训学的也是针灸专业。这次培训也是杜先生生平唯一一次的正式科班学习。经过这次培训，点拨了本来就聪慧异常的杜先生，回来后杜先生更是废寝忘食埋在医学的故纸堆里。

他是个有着悬壶济世之心的人。病人生病是不会挑时间的，所以晚上出诊对于杜先生是家常便饭。那时候，每过几年就要流行一次麻疹，这可是个要命的急诊。杜先生说某次大山某村民急发麻疹，送到杜先生这里，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杜先生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把病人从死亡线上又拉了回来，这样的病人容易突发意外，所以杜先生陪护到他天亮，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在那个年代，经过杜先生手里诊治的病人，没有死亡过一例。杜先生至今说起来这件事，喜悦之情还是溢于言表。杜先生学医学的是全科医生，也就是说啥病都看。不像现在，医院的科室分支分得非常细致。村民病了，杜先生都是随叫随到。那时出行是没有车的，出诊都是步行来去，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现在看来的一些小病，在过去往往却是关乎生命的大病，那时除了流行麻疹，脑膜炎也常见。杜先生在大山的时候，邻村有人脑膜炎发作，杜先生步行十多里，上门服务。这妙手回春的本领，是杜先生靠着业余时间学习不辍得来的，并做到学以致用。

59岁时，杜先生退了休，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在我们村里（毕浦村）老桥头（就是现在村里王进家房子的原址）租了三四间小房子，又开起了诊所。那时，我们村里还没有公立的卫生所，杜先生承担起了治疗我们村里的病痛的责任。那时候交通不便，村里的老人小孩不方便出去看病，但大家的病症在杜先生这里，都能药到病除。

我和父亲都曾经受惠于杜先生。那时，我父母亲在河滩里筛沙子卖。某天，父亲作业时受了伤，手背上被掀开了一块皮肉。手伤已经无法骑自行车，父亲就用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跑着奔向杜先生那里。沙场距离杜先生诊所大约一公里多点。当父亲气喘吁吁的跑到诊所，杜先生一看，事情紧急。就放下了手边其他病人，赶紧给父亲的手消毒，然后缝上了伤口。父亲至今依然记得，说那天缝了八针。因为处理得及时有效，伤口也没有发炎。父亲的手很快就愈合了，休息了一段时间，又可以干活。事情虽然过去了20多年，但每每家里座谈的时候，父亲常常要提起，说那时多亏了杜先生呢。

而我有一次因为不小心，脚上受了伤。父亲赶紧用双轮车把我拉到杜先生那里。杜先生立即为我清创，神奇的是，杜先生止痛不用麻药，而是用针灸止痛。这种止痛方式我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都说用药三分毒，所以这种止痛技艺尤其宝贵，当为传统中医之瑰宝。我看着杜先生缝合伤口，才知道杜先生不仅精通针灸，外科缝合技术也是一流水平。那么大的创口，杜先生给我缝了七针，就缝严实了。我问他，男人怎么也能这么细致，杜先生回答说，做事唯一的诀窍在于，用心一也。

如今杜先生已是年近百岁的老人，却依然思路清晰，反应灵敏。不过自95岁起，他不再为人瞧病了。自从我村设立了公立卫生所后，杜先生就搬回了瑶琳老家。但在老家，杜先生也没有闲着，我们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叹服杜先生的针灸技术。有个小病小痛，还是会登门去找他，有些事情说来也是奇怪，农村里的老人因为体力活做得多，常会得肩周炎和坐骨神经痛之类。明明去的时候因为肩周炎手都抬不起来，杜先生为他们针灸一番，他手里的针刚扎下，那人的手就能抬起来了。我母亲说，杜先生一生治病救人无数，精于针灸而造福一方百姓，所以得以久视，也是天道使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