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燕芬

在传统观念中，好老师有“三好”：公开课上得好，论文写得好，学生成绩考得好。我也是一直以这“三好”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读了庄华涛老师的《学生是一本书》，我看到的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成长中的学生，又透过故事看到了故事里的教育灵魂，学生就是一本成长着的故事书。这使我对好老师的评价标准有了新的认识：“三好”老师固然不错，但好老师应该要有好的故事，好的故事能让人探寻到故事背后的教育灵魂。

每一个学生都是值得教师潜心阅读的一本书，每一本书里都会有许多精彩故事。陪伴是最好的老师，只有在陪伴中才能发现好故事。庄华涛老师的陪伴故事是细腻有趣、温暖而动人的。庄老师在读学生这本每天都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书时，是十分耐心和极其细心的。他就像雕琢一块块璞玉那样：一点点发现，使之渐渐显露出来；一点点琢磨，使其日益完美。

读着《学生是一本书》中的一个个故事，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教学生涯中的许多小故事：其中有让我后悔的故事，也有让我感到温暖的故事，这些都值得我好好回味。

先讲一个让我后悔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其实是一个“事故”。这件事发生在我刚到桐庐镇中学任教的时候，工作五年的我才当过一届班主任。当时班上的学生中，有一个是从乡下来插班借读的，这个男孩子平时比较内向，到县城读书一时不太适应，学习跟不上就开始找各种借口。有一次他撒谎逃学在外，当时我经验不足，又没有细心观察和耐心引导，不依不饶地给他上纲上线，严厉批评他不诚实，道德品行差。还找来家长，坚决要他在班上作深刻检讨。这样一来，他在班里没了面子，最后只能离开学校回到乡下去了。

事后，我对自己的简单粗暴感到内疚，可已无法挽回了。现在想起来还深感愧疚，他还是一个成长发展中的孩子啊！我怎么就不能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包容呢？别动不动就和品行挂钩，我真是太教条了。正因为有了这个教训，我在后来的教育生涯中更谨慎了，更注重走进学生的心灵世界去思想他们的思想。如果是好教师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把这种“事故”转化为有价值的教育故事。

为师三十年来，常常有一些学生通过书信、贺卡、电话等途径，或通过同学会、到校拜访等与我交流情感，总使我想起往昔的种种温馨和美好，其中有一个特别让我感到温暖的小故事。十年前我带的毕业班里有两个女孩，她俩很喜欢我上的语文课，平时学习特认真，一下课总是前呼后拥地跟着我，课余找各种理由接近我。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的办公桌上三天两头总会有孩子们爱吃的小点心。当我有点感冒咳嗽时，办公桌上就会出现金嗓子喉宝、消炎药之类的东西。此外，她们还在上课时给我偷拍侧身照……更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她俩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生日，给我制作了精美的纪年相架，我一直摆放在书柜的橱窗里。后来每年我的生日那天，她们都会给我一个小惊喜。想起这些，我的内心总是荡漾着幸福的涟漪。时至今年，那个叫思婷的女生一直记着我的生日。记得去年我生日的第二天，她说昨天因工作忙忘了，今天得补上。今年我生日，晚上过了十点，她发来微信说自己刚回家，还好没忘了。我总是无限感慨，告诉她别放心上，可她还是如此。几乎每年她都要抽空约我聊聊工作、聊聊生活的酸甜苦辣和想法……如百合般纯净芬芳的师生情谊时时滋养着我，一年又一年……

最后再讲一个令我一直回味的小故事。

前年夏初，八年级的第二学期，学校接到参加市中小学艺术节的通知，动员全校老师积极组织学生参加。我一看是要写儿童诗和现代诗，就觉得难度有点大，只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想法，先给学生上了一节指导课，然后就布置全班学生写。习作交上来后，我快速翻阅了一遍所有习作，其中有一篇《我不喜欢和他们玩》，题目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好孩子气啊，有点意思！这诗可以修改试试。一看作者是竞泽，他从小由奶奶带大，爱打乒乓、爱走象棋，可就是不爱学习，也不爱语文，好习惯没养成，基础不好也不努力，语文成绩很一般，他却什么都无所谓。看到标题的一刹，我的潜意识里敏感到这是一个好题材，就想借此机会重点指导，力争好成绩。培养他的写作兴趣，让他从此爱上语文。因此，我为创作这首诗投入了很大的热情。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周一次与这位学生一对一地指导了四次，每次差不多都要花半小时。其实，我与他的交流不止于诗的形式、内容、推敲词句，我已经探知了他内心的情感世界，由于自我意识的不断成长，父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我就指导他把这种情感在诗中借助具体形象表达出来。其实，这位学生是一个有思想的孩子，在一次次的修改中，在与他的共同探讨中，我也在不断地反思，成人世界与孩子世界两者之间的矛盾该如何协调。

参加市艺术节的小诗如下：

我不喜欢和他们玩

曾经

我是那么崇拜他们，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奥特曼！

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如今

我不喜欢和他们玩了，

他们吐雾吞云，夸夸其谈，

将进酒，杯难停，

我痛苦地忍受到沧海桑田。

我真的不喜欢和他们玩，

他们怎么成了岳不群?！

我凯旋乒坛，

他们得意地说：“瞧，我的基因……”

我铩羽考场，

他们惊讶地说：“啊！基因突变……”

我真的不喜欢和他们玩了，

虽然，未来我一定会长成“他们”；

但我发誓——

不做这样的“他们”！

庄华涛老师在《学生是一本书》中写道：“读懂学生的过程，也是教师改变点滴教育，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这次与学生竞泽的诗歌创作，我看到孩子的眼光很纯净，也很犀利，我看到了父母的形象在一个成长过程中的孩子心中地位的变化，孩子的批判是坦率、深入而无情的。为人父母的我们也是从孩子长大的，可我们常常会走迷了自己。

苏霍姆林斯基在《给教师的建议》说：“让孩子们心里的诗的琴弦响起来。”学生都是坦诚的，有爱的，才会真情流露。这首诗在杭州市中小学艺术节中荣获二等奖，诗的作者竞泽的语文成绩从此也大有提高，“中考”获得九十九分的好成绩。然而，我更深刻地认知到，相对于生命的发展壮大而言，这些荣誉和成绩都只是一个人生命成长中的附产品而已。

庄华涛老师认为“眼中有事，更得有‘人’”，就是每一个具体的生命，他们来自不同家庭、不同环境、各具特点、性格迥异，他是在日常教育事件中发现生命，用心播种，细心培育，砥砺成长。他说“听其言观其行”才有可能读懂学生，从而帮助他们成长。因而他会随时发现学生细小的问题，随时小心、细致地擦拭学生的心灵，让他们更健康、更阳光。

学生是一本书，教师就是学生这本书中一个个故事的序幕和尾声，我们每天都在等待故事的发生，引导故事的发展，守望故事的结局，期待着尾声能求得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教育真经。

有人说“教育是诗，这首诗的名字，就叫未来”。是的，教育也是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昨天；铭记昨天，才能创造美好未来。如果教育是一首诗，那么学校是诗的名字，教师是诗的建筑者，学生是诗的灵动而丰富的情感；如果教育是一个故事，那么学校是故事的名字，教师是故事的构思者，学生是故事的多元而深刻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