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斤计较三十载 坚守初心一杆秤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12月21日 08:40:50 |
木杆秤,老底子曾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大件”,小时候总见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用它来称重。随着时代发展,电子秤普及,木杆秤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其制作手艺也濒临失传。 在江南镇,有一位手工木秤杆工艺的坚守者,他就是深澳村53岁的申屠永新,也是此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的传承人。 一 走进深澳古村,曲折幽深的老巷,凹凸有致的卵石路,纯真古朴的自然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年代。这里,有着不少民间手艺人,他们或在老街隐秘处,或在自家别院中,慢慢打磨自己的技艺,淬炼心性,用手艺回报时光与岁月。 申屠永新的制秤工作室里略显陈旧和凌乱:厚木板的老式案桌上嵌满沟壑与挫痕,颇有沧桑感,但工作台的周围,铁锤、雕刻器、锯条、台虎钳、刨子各种工具摆放有序,经多年的使用已变得圆滑而光亮。一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秤,小到药房抓药的小秤,大到可称重1500斤的大秤,每一杆木秤都凝聚着制作人的聪明才智和辛劳汗水。 “这张桌子看着普通,却是从我父亲手里传下来的,每一杆精细的秤都是在这里慢慢成形。”出身“制秤世家”的申屠永新,受父亲影响,从13岁开始学习木杆秤制作。从最初的靠做秤养家糊口,到如今肩负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的责任,36年来,坚守老手艺的那份初心始终如一。 我们常说,人人心里有一杆秤,称得出世间的均和衡。而“公平公正”美德,因一根木杆秤,被中国人赞扬了2000多年。 木杆秤发明之初是13两秤,定13两为1斤。利用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在秤杆上刻13颗星花,红木做秤杆,穿一根提绳,即为木杆秤。后来在木杆秤不断演变过程中,为了防止有些商贩在称量时缺斤少两,欺骗顾客,统一度量衡后,就在原来的13颗星基础上增加了“福禄寿”3颗星,变成了16颗星。每一颗星代表一个刻度,每个刻度代表1两,变16两为一斤。 量的是斤两,称的是良心。“如果商家缺斤少两,短秤一两就会少了‘福’,少二两,就丢掉了‘禄’,如果少三两,就短‘寿’了。”对于木杆秤的渊源,申屠永新说起来头头是道,他介绍,“福禄寿”三星的警示反映的是‘信义’,不论是做秤的,还是用它的人,这16颗星在秤上,都包含着中国公平交易的信仰和良心。 那时候,制秤可是个“金饭碗”,不是想学就能学的,而手工制秤多是祖传,外人一般没机会接触。“小时候秤是我们最好的玩具,没想到玩着玩着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申屠永新说,儿时家中的木杆秤生意十分红火,父亲也凭着这门手艺,让全家人过上了好日子。从小耳濡目染的他,也开始学做秤,自迷上这门手艺后,就再也放不下了。 二 时代在前进,木杆秤也在发展,最早的秤是一个提纽,一个挂钩,后来发展成两个提纽,一个挂钩,再往后,就在提纽上装上了“刀口”,称量更加灵敏、准确。一杆看似构造简单钉秤,需要十几道工序,道道要求细致入微,并且是集木匠活、铁匠活和糊皮活于一身。所以,古时候制秤号称“百工之首”。 家有良田千亩,不如薄艺在身。跟着父亲学艺到18岁时,申屠永新已经能够独立制作木杆秤,从选料、刨杆、定刀口、戴铜帽、安秤沟、装提纽、定盘星、钻孔、钉星花到打磨捃光、上蜡,均用手工做得扎扎实实,恪守着“诚信为本”的祖辈行规。 木杆秤由秤杆、秤钩、秤砣、秤星和秤盘等部件组成,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工序繁杂。在制秤这一行里,申屠永新也算得上是顶尖手艺了,除了桐庐本地人,来自萧山、富阳等地的人都会赶来订制。 每日,申屠永新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拿着锉刀,来回打磨一根根秤杆,从早上7点多开始,在工作室一坐就是一天。“别看一杆秤不起眼,里面的工序可多了,一丝一毫都不得马虎。”他介绍,选料、冲料、刨圆、磨光、浸泡、加工、钉秤星、再磨光……这些大工序内还包含很多小工序。比如选材,就很挑剔,一般选用纹路细腻且木质坚硬的木材,选中的材料还要放在干燥处风干一年左右,等木料定型后,再选出笔直不弯曲的来做木杆秤。 定刻度更是个技术活,秤匠还需懂得物理、数学知识,否则定刻度时颇费力。“木材经凿、刨处理后,就变成了笔直且又长又细的椭圆柱体,再用细砂布沾水,打磨后又光又滑,也有的用蓼珠子来回擦拭。”申屠永新边介绍边动手干了起来,只见他在木杆两端套上金属皮后,杆秤便出现其雏形。 接下来便是制定重量刻度的精细活计。在打磨好的秤杆挂上秤盘后定支点,用砝码校验,当木杆处于平衡时,再用双脚规在木杆背面划一道印记,这叫定盘星,其余便按此推断重量一一刻下记号。 几个小时候后,杆秤上便密密麻麻地出现了各种记号,申屠永新用一把极为精致的戳子对着记号打眼,一杆秤上有多少星,便需多少眼。这道程序在制作过程中很需要耐心,稍不注意就会戳穿木杆而报废。随后,他将一段段的细金丝插入眼中,折断,锉平,便留下了一个个星点。几百个眼,就要几百次穿插、折断、锉平。最后,他在秤杆上擦油用砂皮磨光,磨平秤星装上托盘即可。 三 当弹簧秤、磅秤、电子秤纷纷问世的时候,木杆秤用得越来越少,日渐萧条的生意让秤匠们的生计举步维艰。原先来桐庐开秤店的外地匠人走了,申屠永新的大哥二哥在县城开的秤店也关门了,只有他一个人坚守着村里的老作坊。每到夜深人静时,申屠永新独自坐在工作台前,一孔一星地用心做着每一杆秤,这其中的艰苦无人能体会。 “我也曾想过放弃,但每次看到工作台上的锯子、刨子、铁斧、铁锉子,总好像看见父亲慈爱而严厉的眼神,看见他终年忙碌不停的身影。”申屠永新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父亲的技艺传下去。 怎样找到既能赚钱养家,又能让技艺不失传的路子呢?这还得从一位客人订秤的故事说起。 永康素有“衡器之乡”的美誉,当地手艺高超的制秤匠人比比皆是。一天,一位永康顾客找到申屠永新的秤店,说是要定制一杆木秤。永康人对木杆秤的技艺特别讲究,不找当地的师傅,却远道上门来找申屠永新做,这让他大出意料的同时,也掂量到了自家手艺的分量。木杆秤是一门依赖性极强的手艺,大部分人在制作时,秤纽、秤砣、秤钩都需要从别处购买。但申屠永新却集多种技艺于一身,每一道工序都自己亲手制作,在工艺上更追求精准。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位永康的顾客才会特地赶来他这里定制。 永康客户拿到了制作精良的工艺秤后,大喜过望。此后,他还陆续介绍了不少外地顾客,就这样以老带新,顾客越来越多。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些顾客买杆秤都不是把它当作器具,而是当作工艺品来收藏。 申屠永新豁然开朗,制作工艺秤让他看到了老技艺的新出路,看到了传统木杆秤的新市场。于是,他便把精力投入到了制作工艺秤上来。 申屠永新的文化程度不高,也从未学过书法美术,为做好工艺秤,他开始不断学习新技术,在木杆秤上用车钻作笔,蘸着铜丝的丹青,做出文字和图案:十二生肖、招财进宝、人物八仙等图案,寓意吉祥,惟妙惟肖。这些元素为木杆秤的制作工艺注入了新的活力。 钉秤花是杆秤的质量关键,技术难度大,也是工艺秤最重要的环节。为了把秤做得更加精美,申屠永新会根据客户喜好用金丝、银丝镶嵌秤花,光这项工序的繁琐程度就让人咋舌。把图画钉进木杆秤,首先要对选取的图案简化处理,再把图画的框架画在木杆秤上,然后用手工钻出一个一个小孔,把图案拼凑出来。一个相对复杂的图案,往往要钻1000多个小孔。钻完小孔,将金丝一点点塞进小孔,再用小锤子捶打,金丝组成的图案就固定在杆秤上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申屠永新在“斤斤计较”的制作中挥洒汗水,默默坚守着祖传的钉秤行当。令人惊喜的是,这些年,找他制做工艺秤的人越来越多了。 四 作为一种民俗器具,木杆秤还满足了现代人精神层次上的美好祈盼。 按风俗,在桐庐,结婚、进新房、孩子周岁抓周等特定的时间,都得要木杆秤出马。秤有“称心如意”的吉祥寓意,比如,农村里进新屋时,都用一把秤以讨吉利。进新屋时,当家人第一时间拿进屋里的物件就是秤了,然后陆续拿进长凳、火把等物件搬进去,偶后将秤摆放在左手边,就算仪式完成了。如今的农村,一幢幢新屋如雨后春笋般崛起,造新屋的人越来越多,到申屠永新这里订制木杆秤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一秤一景致,堪称艺术品。现在的人越来越讲究,从做秤的木材到秤花的用材,不仅要求越来越精致,花费的成本也越来越高。申屠永新制作的木杆秤普通的为80元/支,工艺秤可以达到2800元/支,一些特殊预定的根据材料不同,价格也不同,最高的可达数万元/支,从设计到制作全是他一人精心细细打磨完成。 申屠永新指着工作台前刚做好的一杆木秤介绍,这是一位客人订制的,用于婚嫁时讨个好彩头,定价在3万元左右,光制作就花费了近1个月时间。只见这秤足足2.7米长,秤杆子有手腕那么粗。上有刻度清晰明确,一头细细尖尖,另一头带着巨大的钩子。秤上的每一处用材都十分考究,技艺精湛、工艺完美,具有较高的观赏和收藏价值。 “现在订做工艺秤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都忙不过来。”申屠永新开心地笑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的手中,传统木杆秤竟然还能焕发出如此大的活力。 谈到制秤手艺的传承,申屠永新还是比较乐观的。“其实一直以来也想过传承的问题,如今兄弟都转行了,只有自己一人还坚持着父亲的手艺。”他说,还好自己的儿子也有兴趣学,他打算从最基本的工艺一点点教,将这门手艺一直传承下去。“我会一直坚持做这个,一直到我做不动。如果有喜欢老手艺的年轻人想跟我学,我非常欢迎。” “申屠师傅,我预定的木杆秤什么时候能做好,少了杆秤总觉得家里少一点什么呢!”说话间,来自邻村的周于旦赶来店里,为其父母订做一杆木秤,他说,家里虽然有电子秤,但老一辈人还是喜欢木杆秤,这也许就是人们的怀旧情怀吧。 “已经做上了,再稍微矫正一下,明天来取。”虽然只是一杆普通的木杆秤,但申屠永新却依然用心处理好每个细节,用他的话来说,做好良心秤就得“心要正,心要静;心不正,星不准。”他说,只有永葆这个初心,才能把这项传统技艺好好传承下去,把中国的非物质文化在新形势下发扬光大。 |
原标题: 斤斤计较三十载 坚守初心一杆秤 |
作者:记者 叶 晶/文 黄 强/摄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