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的光阴故事(二)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09月21日 08:40:53 |
一条老街,一段历史,几代人的回忆。 久居江南新城,看多了高楼大厦,心里难免会记挂江北的那条老街。与往昔的热闹相比,如今的开元老街自是冷清了几分。老街如同一本泛黄了的线装书,等待着人们去翻阅,去品味。 江北开元老街中的一隅,郑师傅刻章店、张师傅开锁店与街旁的老梧桐树相望了30余年,在给予周边街坊方便的同时,也见证了老街上的幸福时光。 一把钥匙解“锁”事 开元老街112号附近,在一个小弄堂口,张根良开锁店就在这里。而这爿店自开起来后就从未间断过营业。 其实与张师傅开锁店相连的三爿小店,都是逾30年的老行当。站在弄堂口,似乎一下遁入记忆的时空隧道。灰暗而安详的老房子,任一角都氤氲着温馨的回忆,那些老街远去的繁华,沉寂了岁月,温润了时光。 (一) 店挺小,大概9平方的空间内,整齐地摆满了各类工具和小零件。从招牌窥得,他是个“全能型”选手,除了会开汽车门锁、防盗门锁等,还会修锁、换锁、换锁芯、修电动门遥控等一切“锁”事。另外,他还有修表、修拉链、换电水壶发热管等“隐藏”功能。 1989年,张师傅接手这爿店,其实当时也不能说店,仅一桌一椅,将锉刀、刷子等工具和各类钥匙胚一字排开,就算是开门营业了。 不过,这爿店在张师傅之前已有10余年的历史,前店主与他是连襟关系。 接手后,张师傅就自己边学边做,多多练习,积累经验,自然也就越来越“上手”,当配出的钥匙几乎都不用“返工”时,这门手艺算出师了。 20岁的他求知欲强,学习能力强,善于反思,几个月下来,张师傅配出来的钥匙精准度近乎百分之百。 尔后,一把钥匙,一身手艺,一坚持就是卅年。 一声招呼,电瓶车上下来一人,张师傅便起身相迎。来人递过一把钥匙,张师傅就直接忙开了,“嗡嗡”的声响,金属末飞溅,仅用了半分钟,就配好了一把新钥匙,再用锉刀消磨齿轮边缘的尖锐。除了色泽的偏差,新配钥匙与原配钥匙是一模一样的。 这期间,两人说着话,聊着家常,却都跟手头的活无关,更是一种相识已久的默契。 待客走远,张师傅将刚用过的机器电线缠绕,后转放好,且与其他机器正好同一水平线。再右转洗手擦干。这一个360度的转身“动图”一气呵成。 (二) 没客人的时候,张师傅兀自坐于店中心,发个呆,看看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某个时刻,顺着张师傅的眼神方向延伸,正好是“一线”江景,这是由江边两幢房的间隙构成“一条线”的江景。“入秋后,江风顺着弄堂直通过来,凉意沁人。” 的确,摊位是铁皮房,三面通风,冬冷夏热。“天气实在受不了,那就串门呗。”若店里不见人,老客也都习惯了在周边几家店瞄上几眼,就能寻着他。 还有很多的老熟客即使搬到了江南,也都会习惯性地跨江来找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理由:相信他的手艺。 “以前啊,一个机器就能配全部的钥匙了!”早前以牛头锁居多,张师傅还清晰地记得在1990年,他花了300元买了第一个手动配钥匙机。而当时的手工技能人才一天工资也只有8元,也就是说这机器相当于一个多月的工资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曾经普遍的牛头锁。变成了繁杂的防盗锁,新锁具层出不穷,与之相配的钥匙也是五花八门,为了提高钥匙的精准率,张师傅不断学习、研究之外,也添备了不少新的配钥匙工具。目前张师傅有三台半自动的配钥匙机器,可应对多种类的钥匙配制。 (三) 配车钥匙很考验技术,只见张师傅带上眼镜,半躬着腰,将钥匙放进机器,熟练地比对着齿口,来回调整机器齿轮,并不时低头吹掉金属碎屑。这个过程,他聚精会神,未说一句话,未抬一次头,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干扰他。10余分钟后,刮去上面碎屑,张师傅去试开车门,很顺利,一遍即成。 最开始,张师傅只需两根铁丝就能开锁,如今锁头更新快、式样多,张师傅也时也在练习中不断掌握新锁的原理和构造。“开锁人讲求技术开锁,尽量不毁锁的方式开锁。张师傅这样解释。” 技多不压身,几年换下来的各类铜制电水壶芯已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半张工作台,“将电加热器拔出,再按原规格更换一个即可。”张师傅说,看起来很简单,但也一定要注意电加热器的密封胶皮垫要安放平整,这样才不会漏水。 在店的左侧,钥匙胚和拉链头如风铃一样挂着。“拉链一坏,这衣服不就‘废’了嘛!”来人继而又高兴道,还好能修,不然可惜了啊!“张师傅也就换了一个拉链头而已,一会就修好了,只需3块钱!” “能修好就尽量不换!”张师傅的话,工作台上三个木盒子里的上百个拉链头是“见证者”。 如今摊位冷清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每天准时开门纳客,一般早上8点出摊,晚上6点左右回家。“手艺一旦拿起就很难放下了。”不管热闹还是冷清,老街上的张师傅依旧坚守如初。 方寸之间见匠心 “如今能手工刻章的店可难找了!”街头偶遇的大爷随即抬手一指:“喏,那家就是!” 循着方向,搜寻了两圈,才找到焦点——县城桐君路145号,珍亚服装店门面正下方,正是郑有潮和他的刻章台。 (一) 若将此门店喻为“螺蛳壳”,那郑师傅和他的物件打包一起,就是一只“海葵”;有着爽朗笑声的珍亚服装店老板就是一只“寄居蟹”,他们俩共栖息同家店面,是合作关系。 别看郑师傅的“场面”小,东西倒是齐全得很。沿店内走的两侧,各类老工具次第“隐蔽”地摆放着。他还在门店楼上单独租了一间房,用于摆放电脑刻章的机器。 “要刻章,先学字。”郑师傅从整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刻章专用书》,“这本书啊我都翻了近30年了!”只见手掌大小的刻章书的封面封底,都已用胶带整齐地粘好,不见翘边不见折页,保护得非常好。 “刚学刻章时,我就辗转托人从湖南长沙花了107元买下这本书。”郑师傅兴奋地回忆道,其实,彼时这书的身价都花了他好几个月的积蓄。但很值得。“里面收录了篆书、甲骨文、草书等17种字体,还有英文和阿拉伯文等外国字。”仔细看,刻章书里的字帖都是反向的。有了这“老师”,郑师傅在刻章时翻开此书,依葫芦画瓢,照着字帖进行临摹,如此大大方便了他的学习。这其中,他也一点点地悟出门路来,时间久了,横竖撇捺之间也多了不少心得体会。 现年58岁的郑师傅,26岁从高翔来到县城,开始拿起印章就再也没放下过。头几年的落脚地,在劳动路口的小商品市场,如今也早已难觅旧影。 岁月这把刀,给人们脸上和额头上留下层层皱纹的痕迹;而当年的3年学艺经历,也在郑师傅的双手留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刻刀疤痕。“现在想想,依旧很辛苦。”初学手拙,刻刀很快,伤痕难以避免,但这段刻苦求艺的日子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无法磨灭。 (二) 尔后,郑师傅来到了太平路,也就是现在的桐君路,这一来,就未曾挪位。 当时的太平路商铺林立,货色齐全,路两边都是小摊贩,叫买叫卖,十分热闹,这也是当时整个县城的贸易集散地。 郑师傅也跟大家一样,开始在路旁支起摊位,小小的桌子便承载了他全部的家当。 “那个年代对刻章的需求很大,领工资都是要敲私人印章的,私章几乎是人手必备。”很多人还会将私章包好,随身携带着。郑师傅的手艺很好,大概3分钟就能完成一个私章。 一般私章的规格为0.5×1.2厘米,除去姓名外的一个红框,这样,只有0.35×1厘米的矩形内要塞入三到四个仿宋体汉汉字。而法人代表的印章尺寸为2×2厘米,末字一般都加“印”字,且都采用隶书字体。 方寸间见真功夫。每一个笔画都容不得投机取巧,若稍不留神雕刻出错的话,只能抹掉重新雕刻。 至今,还有很多老桐庐人记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太平路上,低矮桌子前,郑师傅全神贯注,两手把弄着刻章,日复日,年复年,他似乎就像是一幅定格画,与周遭形形色色的人流形成鲜明对比。 早前,由于身份证未普及,若个人要刻章。则需要带上个人所属大队开具的证明,郑师傅也会做好登记工作。说着,他随手便拿出一本标记2003年的《刻字店业务登记薄》,上面记录着刻章的日期、姓名、种类、尺度、证件、号码和印样等信息,一行一行,字字清晰,每一笔生意都是有据可循的。 如今,随着电脑刻章的流行,手工刻章也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但基于几十年的功底,只要郑师傅一握刻刀,每一刀都熟练而果断,这也让他积累了不少老客。而如今的手工刻章需求者也不乏年轻的生面孔。这其中,更多的还是书画艺术类学生,是来刻姓名章的。 (三) 郑师傅歇了口气,继而开始“显摆”起他的“老宝贝”——这些老工具大多都是陪伴了他整个职业生涯的工具,且几乎都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适合自己的,用起来才顺手!” 工作台右上方,他拿过一个老式铁皮盒,打开,内里装满了规格不一的刻刀。 为何不买?多省力啊。“买来的刻刀不行,刀头一按就软,是刻不了东西的。”于是,为了得到一把“能用的”刻刀,郑师傅选择了最累的方式。 他直接找到厂家购买白钢车刀,不用砂轮磨,只用石磨来慢慢磨。且磨的时候需要不时沾水,以防止退火。之后便是细磨出镜面,当然锋利度更不用说。磨好之后就在刀柄上缠绳。“你看这是15年前磨出来的,依旧很好用。”而且,郑师傅的刻刀远近闻名,甚至有淳安、富阳等地的同行会特地来求一把郑师傅刻刀。 第二个是檀木章架。架的框内有6个倒针,其中两个呈三角形,可将章坯紧紧夹住。并且,章架早已因久磨而有了反光。说着话,郑师傅将刻字反写在一颗木头章坯上,并将它稳稳地卡在章架中。再用刻刀由外到内,熟练而认真地逐一完成雕刻字样。经过上印、粗刻、细雕、整理等步骤后,取出朱砂印泥,在一张白纸上盖印,满意后才收工。这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介绍完后,他又指指头顶说,这个老式电扇也是个好东西,用了几十年了从未罢工过,凉快得很,而且又静音。 然而,再“好用”的东西终究抵不过现实,匠心也终究无法阻拦手艺发展的颓势。当手艺的另一面是营生,面对市场需求的萎缩,手艺也便相应没落。但郑师傅依旧认为,手工刻章尽管“慢”,但它依旧有着电脑刻章无法比拟的优点。他是有灵气的,这股灵气是与其中的线条、章法布局和艺术构思有关。同时,每一个手工刻章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
原标题: 老店的光阴故事(二) |
作者:记者 黄蓉萍/文 黄强/摄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