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度夏 |
http://www.tlnews.com.cn/2023年06月16日 09:19:33 |
■ 孟红娟 母鸡带着毛茸茸的小鸡在天井里转悠,奶奶坐在堂前的竹椅上,眯着眼睛犯困,手上的蒲扇不时地轻摇几下。“知了!知了!”屋外的知了在高树上热烈地鸣绿。 我和妹妹打开后门,一股热风旋来。我们蹑手蹑脚来到大伯家的葡萄架下,抬头找葡萄,一串,两串,三串,我们数着架子上的葡萄,青绿的葡萄米粒般大小,还不能吃,只能眼馋地放弃。 离开后院,沿着稻田,穿过田塍,我们向后坑溪走去。静默,生长,接受阳光的抚摸,这是稻禾的姿态。溪畔田野的排排电线上,站着一队队整齐的燕子。它们有的盘旋低飞,将新泥啄回家,筑巢;有的将虫子捉回家,哺育乳燕。田野里,处处是勃发的生命。我们顺势从田塍边拔几根草芯,打一个草结,戴在手指上,这是我们与大自然之间的婚约戒指,没有珠光和宝气,逸着淡淡的青草味。 后坑溪的水源自村庄里面的高山。溪坑不宽也不深,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小水潭,水潭两边砌着鹅卵石,整天湿漉漉的。茂密的水草从鹅卵石缝里伸出来,招摇着蜻蜓和蝴蝶。水潭是我们夏天洗澡和洗衣服的地方。水潭上方是水坝,后坑溪上有数个水坝,白哗哗的坝水使后坑溪有种沉静中的灵动。遇上汛期,后坑溪水位猛增,使我们常能枕着水声睡觉。 溪岸上栽着两排高大的麻栗树和泡桐树。夏天,麻栗树上栖着拇指指甲小大的麻栗虫,它们背部长着黑褐色的硬壳,飞舞时悄无声息。 “阿姐,我爬上去抓麻栗虫,你托我一把。”妹妹会爬树,我不会。 妹妹脱下凉鞋,呸地吐一口口水到掌心,双手摩擦一会儿。我将她托到树上。她双手抓住树干,身子啪啪啪地往上攀,猴子般机灵,爬到半腰处,用手掌轻且快地罩住两只趴着的麻栗虫。然后一扬手,快速地从树上溜下来,穿上凉鞋。 手心里握着麻栗虫,痒痒的。我们飞快地往家里跑。问奶奶要来棉线,用棉线将麻栗虫的细脚牢牢地绑住,往外一扔,麻栗虫飞起来了,但棉线在我们手上,它飞不高,跌到了地上,在原地转圈,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母鸡看到地上的麻栗虫,好奇地去啄。我们提着麻栗虫,看它飞,逗它爬,玩厌了,才解掉手中的棉线,麻栗虫嗡地一声,从天井里飞走了,但我们并不觉得遗憾。 傍晚时分,火红的云霞染红了半个天,无数红蜻蜓在空中群舞。我们又穿过田塍小道,来到后坑溪。溪水约膝盖深,这里洗澡、洗衣,大人不会担心。这时的水潭里总是泡着一头水牛,露出牛头和漆黑的脊背线,嘴里吐着白沫。一群苍蝇停在牛背上,水牛只得不停地用尾巴左右甩动,但密密麻麻的苍蝇总是甩不走,看得人眼睛发酸。 我们走到上游的水潭,水潭边开满了粉紫色的野花,上面栖着身子极细的小蜻蜓,用食指和拇指一捏,就抓住了,蜻蜓的细爪开始乱舞。手指一松,它们就灵敏地飞跑了。我们学牛的样子,将身子泡在水里,用手撑住水中的鹅卵石,双脚在水中乱踢,溅起无数水花,头发上瞬间挂满水珠。我们就这么玩着,泡着,直至双唇发紫、暮色来临。 有一次,我们不满足于泡后坑溪的水潭,跑到百脚坞的大塘去游泳。大塘周围无住户,群山包围,水塘足有两人多深,平时养鱼,过年时才放塘抓鱼。那天中午,我们来到大塘边,静悄悄的无人,耳中传来小鸟叽里啾啾的鸣叫声。妹妹说,我们跳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噗通”一声,妹妹已经跳进塘里。我胆子小,不敢跳,还在犹豫中,只见她在水塘里猛喝了两口水,神色惊惶,四肢一阵乱游后,赶紧爬上了岸。妹妹上岸后脸色铁青,四肢发抖,一个劲地说“吓死了,吓死了,水太深了!根本踩不到底!再也不来这里玩了。” 我们飞奔回家,妹妹换上了干净衣服,她的头发还没干,我们又跑到后坑溪去玩了。做草戒指,抓麻栗虫,泡水潭,看红蜻蜓在晚霞中飞舞,而父母什么也不知道。等他们干活回家,我们已将湿衣服晾在竹竿上了,滴着水珠,然后拉把椅子坐在道地上,一边等待月亮升起,一边等待奶奶葡萄架下的故事。 时间的风从遥远的童年吹来,后坑溪里的风一年年地吹。当我回到老家时,发现风吹跑了它原来的样子,它已经改道贴着山脚走了,那一个个清凉的小水潭随着河道的改造都没了。现在的孩子都在淋浴房里冲澡,在手机上玩游戏,再也看不见他们跟我们当年那样赤脚跑到溪坑里去泡澡了。 |
原标题: 儿时度夏 |
作者: 网络编辑:杨露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