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朗

两年前在微信朋友圈看到长洲村的素颜照，便心生一念，什么时候得空去看看那里土夯结构的泥墙房子。“五一”期间，正好去那里转转。

早上，我们驾车从富春江镇出发，一路上，小溪左岸散布着粉墙黛瓦的一些村落，哦，前面是茆坪古村。记忆将我拉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时我在茆坪小学教书。当时学校里有个叫方明港的学生，家就住在长洲。其父因几年前的一场车祸而去世，后来母亲也改嫁了，他便由年迈的爷爷奶奶抚养，家里的条件可想而知。何况他到茆坪上学还要步行几十里山路，平时吃住在学校，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何其艰难。有一次我和校长带了一些学习用品一起去男孩家家访。校长骑摩托车载着我，骑了一个多小时弯弯曲曲的山路才到长洲。记忆中的小山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全都是泥墙的房子。

“坐好了，前面要拐进小路了。”我被先生的一声提醒打断了回忆，顺着路旁指示牌的指引，我们驶进左边一条岔路。不一会儿看见一座小型水电站，似乎没看到有人上班，像这样的小型发电站，二十多年前芦茨乡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路不宽，不过都已水泥硬化，能容一辆车通行。好在这里人烟稀少，一路上没看见对面有车辆驶来，否则交会起来肯定有困难。驶进大山里，让人感到特别清净，时间仿佛在万物的沉默中凝固了。从车窗望出去，重峦叠嶂，道路蜿蜒，青草、野花、芦苇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树木郁郁葱葱，那醉人的绿直逼你的眼。一条小溪绵延着伸向远方，像是一条玉带，飘荡在山谷间，小溪里到处裸露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阳光照射下发着白光。

约莫行了十几分钟，前方又出现了一岔道，心里正盘算该怎么走时，忽见桥下有三四个人光着脚丫在戏水，溪旁放着几根钓竿，估计是来这里游玩的游客吧。小桥旁的路标提醒我们，往左拐是长洲，右拐是茶叶坑，于是我们拐进左道继续前行。这段路可谓曲径通幽，一路上鸟鸣啾啾，溪水潺潺。拐了几个弯，出现了一个大水库，这就是记忆中的长洲源水库，似一位老人，端坐在峡谷口，用它那巨大的双手，守着这里的一方风水。我赶忙叫先生放慢车速，拉下车窗眺望，只见四周群山环抱，湖水碧绿清澈，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微风过处泛起圈圈涟漪，几只水鸟从水面上掠过，给水库增添了一份生机。

沿着水库前行，眼前豁然变得开阔起来，不一会儿，看到一座纯净水厂。经过水厂，前面就来到了长洲村口。

在村口看到了一幢漂亮的洋房，这该是村里唯一的洋房，据说房子的主人在上海工作，在老家造了这幢新房用来避暑度假。我们把车子停在一棵大樟树下，这里空旷平坦，用卵石铺成的地面，可以停四五辆车。前面一条小溪缓缓流淌。下得车来，赏碧树山花异草，听溪水叮叮咚咚。小山村和我记忆中的相差不多，村内保留了大量的夯土民居建筑，有的依山而建，有的临溪而筑。二三十户人家，整体沿溪流分布，呈一定梯度散落，大部分房子墙面已斑驳脱落，露出黄色的打夯墙体。从房子的地基、拾级而上的台阶、房檐、木结构窗户等细节中，可以感受到夯土建筑的质朴自然，仿佛在向我们低吟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在村子的小路上漫步，碰不到一个行人，我们仿佛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来到一幢房子前，终于遇见一位熟悉的家长。她因为放假回老家看看，没想到在这遇上了老师。从她的嘴里得知，村里人都姓方，是方腊的后裔，大部分住户都已搬迁到城镇里，只剩下十几个老人留恋这方故土，不愿迁出去。我问起早先的学生方明港，她告诉我：“这孩子已成家，有了一对儿女。他是唯一一家留在村里的年轻人，今天应该在家里。”

在这位家长的陪同下，我们来到了方明港家。门前的树上挂着一个个诱人的柿子，像探着一个个小脑袋在迎接着客人。这是一幢二层楼房，斑驳的泥墙，大门上的春联依然色泽红艳，台阶上苔痕清晰。另一边倚墙整齐地堆放着剖好的柴火，边上一口水缸，上面竹箕里晒着笋干，一股久违的农家气息扑面而来。门口端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我一眼便认出她就是方明港的奶奶。奶奶穿戴整齐，看到我们的到来脸上只是带着笑意。带路的家长告诉我，她老人家得过中风，已没有了记忆。走进屋子，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女孩见到我们到来，连忙喊着：“爸妈，有人来了。”不一会儿，走出来一对夫妻，我一眼认出了方明港。夫妻俩忙端茶让座，从闲聊中知道，他在附近水厂上班。因为奶奶身体不好，需要他留下来照顾。妻子带着一个未上学的儿子在家，女儿被送到横村孩子奶奶家上学。我们聊了一会儿，我为明港的孝心所感动，也深感他生活的不易。不过临走时他说，明年他会买辆车，这样上县城和接送孩子方便一些。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不由为他感到高兴，为他这个家庭一天天好起来感到由衷高兴。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绵延的山脉，房前的农田，屋后的竹林，村前的小溪，倾斜而下的瀑布，古朴的泥墙房子，原汁原味的淳朴乡情，描绘出一幅优美的山水田园景观画，向我们诉说着陶渊明笔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宁静世界。愿长洲这个原生态的小山村永远这样美丽着，让人在这里找回那份淡淡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