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建丽

　　秋日来临，农家先有收成的是板栗、山核桃、香榧等坚果。栗球毛刺尖尖却是面恶心善，早早开口笑裂了肚子，三五颗籽捉急往外挺。长在高枝头的板栗，长竿一打就纷纷掉下，所以收板栗往往称作打板栗。栗树是一种暖心的大叶植物，入秋后先落几层叶，把地面铺得松软干净才会落籽，不着急收果的妇人，清晨薄暮，挎个竹篮捡一圈就满载而归。板栗，色金黄，味甘，用鸡汤文火煨香，再盛入陶罐中炖好的土鸡小火收汁，香味四溢，出锅后就是一道待上客的美味。

　　俗话说：“七月桃八月楂，九月板栗笑哈哈。”其实在板栗之前山楂已开始挂红，南方山楂野地生长的居多，属野果类，八九月的山野子孙满堂，热闹讨喜。五味子暗紫深红，拇指大小颗粒团团簇簇，只见果不见叶，很是诱人。刺葡萄和乌饭子开始由深红转为紫黑，油光锃亮，摘一抔放嘴里，牙齿舌头都染成紫色。俗话说，家果不如野果香，这些山果酸酸甜甜，甚是有味，野生小毛栗、猕猴桃更是成为一代人的记忆。秋日的大山里往深里走，山色绿红姜黄，如成熟的少妇搔首弄姿，把姿色风韵全都摆弄出来;野果红黄紫橙，把大山压箱底的好货全部捣鼓出来。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野果好像都未曾见过，可能是因为你山里走得少，许多果与名也对不上号，那就去农家院里看看，秋天果实累累，会忙乱你的眼。墙角成堆的是番薯，还沾着土，刚收到家，可生吃，可做菜，亦可当主食。半人高的冬瓜三五个，还挂在墙院老藤上，青皮的圆长，白霜的矮胖。南瓜还能开花，结个嫩果，老的都已经搬进屋里了，表皮越是凹凸不平，味道越是粉糯。簸箕里装满了花生，带叶连茎还没来得及择干净，几只蚂蚁在里面无聊地爬过来挪过去。红辣椒摊晒在竹匾里，成为晒秋的靓丽风景。待稍稍风干后剁碎，拌上适量的蒜末、姜末，透明玻璃瓶盛满，用热油或烧酒封口，红辣辣的剁椒是很多人的偏好。东院的石榴枝头零星的剩着几个歪瓜，西边的红柿火火地还高挂着，母鸡带着小鸡吃撑了懒懒地窝在下面。小院种树有讲究，通常种开花后结果的树，“椒柳之实，蕃衍盈升”，自《诗经》始，古人常以果实繁衍寓子孙兴旺，“东榴金，西柿银，玉兰海棠门厅兴”，谐音有金玉满堂之意。箩筐三五只，晾晒在树荫下，风车从仓库里移出来，等着派上用场，待到桂落霜打后，就可以开始忙碌田里的收成了。

　　稻花香里才能真正说丰年，十月初，暮秋天，霜降节气，多晴日，少雨水，收稻趁霜晴。农人偏爱秋天，那连片沉甸甸的金黄谷子是老农人的情结。镰刀收割，稻桶脱粒，等装满一只只粗麻袋子，就可以坐在稻秸堆上，沧桑的脸，苍老的手，笼在浓浓的稻香味里，掏出烟袋，抽上一顿老烟，望望远山。通常他们的眼里没有远方，很少有悲和喜的情绪，但靠两手在地头田间收获辛苦。万亩无闲田，农月无闲人，妇人们手脚麻利，行色匆匆，走路都带风，从地头忙到晒谷场，场黄堆晚谷，在老风车吱吱声里，呼唤吆喝着放学归来的娃，别贪玩忘了学业。终于赶在天色渐渐黯淡之前，把晒干风净的稻谷收进仓。玉米挂上了墙，芝麻垒成了垛，炊烟挨户升起，酒菜香味丝丝如熨，慰藉着农人一天的辛劳。待霜意渐渐浓厚，繁华也就日趋沉静，收作后的地头田间特别的清朗空旷，走过了繁衍丰茂，稻茬、豆茬、玉米茬，茬茬皆枯，黄叶、落叶、风卷叶，叶叶飘零，这秋到底呈现了清冷的底色。犹如这人历尽了起伏，终要归于平淡，渐渐呈现末端的气象，又如这暮霜笼罩的山色野村，物静人散只剩那犬吠声，删繁就简说不尽那无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