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志明

　　活了五十多岁了，杨大力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正月初三这天，他和同村的光棍李在门口晒太阳，突然，两只大鸟几乎同时撞上他家的玻璃墙，只听“啪啦啦，啪啦啦”几声翅膀拍打声，两只大鸟先后跌落在他们面前，光棍李抢先一步跑过去，惊叫道：“大力，是斑鸠，总有三四斤哩，咱运气真好，晚上弄点酒，好好喝一杯！”

　　光棍李伸手去捡斑鸠，杨大力猛然大喊一声：“别动！”光棍李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说：“你这人也真是，我又不会独吞，见者有份这道理我懂。”杨大力哭笑不得，知道光棍李误解他了，解释说：“我不是怕你独吞，是怕斑鸠身上带有病毒，活了几十年了，从没见过这种事，偏偏武汉闹新型冠状病毒的时候出这事，这斑鸠绝非一般！”

　　光棍李问那怎么办？杨大力说：“找个地方埋了吧。”虽然，光棍李觉得杨大力有些小题大做，但在杨大力面前他不敢太放肆，杨大力是当地种养殖大户，光棍李常年给他干活，杨大力的话他不能不听，在杨大力的指点下，光棍李把两只斑鸠埋到了后山坡地。

　　晚上，杨大力越想越不对，这斑鸠怎么会无缘无故撞死在他家的玻璃墙上的呢？是得了禽流感，还是新型冠状病毒？这斑鸠跌到院子里还拍打过翅膀，那病毒肯定会随风扬起在空气里，他一呼吸，病毒就进了他体内……他越想越可怕，越怕越睡不着觉，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莫非自己躺着“中枪”，染上了病毒？天才亮，他就拨打了110，要求县里派人对昨天撞死的斑鸠进行化验、处理，让自己吃颗定心丸，不然，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这日子怎么过？

　　县里很重视杨大力反映的情况，不久就派出了野生动物保护等相关人员赶到杨大力家，杨大力让光棍李带路去起获被埋的斑鸠，到了坡地，远远看见一只大黄狗一走一回头地跑了，一只花猫在狗刨过的坑里失望地叫着，光棍李用锄头一拨拉，糟了！被埋的斑鸠没了，土坑里散落着一些羽毛和骨头，莫非斑鸠被大黄狗吃了？

　　“快、快，马上控制那条黄狗，对了，这只花猫也要控制。”野生动物保护员于敏很果断：“以防它们成为病毒次生扩散源！”

　　那只花猫似乎能听懂人话，于敏话音才落，它就“嗖”一下没了踪影，于敏急了，问光棍李：“这猫和狗是谁家的？不能让它们与人接触，万一真的感染了病毒，全村都要遭殃的！”

　　光棍李觉得于敏有些神经过敏，这些读书人就知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光棍李对于敏的话有些反感，于是调侃说：“‘砖家’同志，斑鸠被狗吃了，对你们来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你们到坡地转个圈，我和杨大力配合你们留个影，回去汇报说查无实据，不就得了，犯得着这么劳师动众的吗？”

　　于敏一再解释，这可不是谁糊弄谁的问题，我们应该对全村百姓的生命健康负责。光棍李见于敏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很不情愿地说：“这是李奶奶家的‘少爷’和‘小姐’”，于敏被弄糊涂了，她问的明明是猫和狗，怎么扯上了少爷和小姐，看来这人脑子有毛病，正在这时，随后赶来的杨大力解释说：“李奶奶膝下无儿无女，她对这猫和狗的感情很深，当子女养着，全村人都知道，走，我们去李奶奶家看看去。”

　　李奶奶家大门紧闭，先行跑回的花猫，在屋顶上不安地来回走动，见想捉它的人朝这边走来，它浑身毛发直立，嘴里发出示威性的叫声；大黄狗则躲在狗洞里，露出半个脑袋狂吠着。

　　望着这一对“活宝”，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屋里，前来“捉拿”的人真有点束手无策了。杨大力找来竹杆想把花猫赶下房顶，这“活宝”却和杨大力捉起了迷藏——杨大力往东边赶，它往西边躲，杨大力往西边追，它往东边溜……

　　忙活了好一阵子，杨大力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可就是拿花猫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李奶奶家门口已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于敏认为这样下去会坏事，本来，防控病毒最有效的方式是相互隔离，眼下聚集了这么多村民，万一这失踪的斑鸠真是病毒携带源，那后果不堪设想！在于敏和乡村干部苦口婆心地劝说下，有部分村民离开了，可有人就是不听，说：“你们不就是为有钱人服务么，杨老板一个电话，你们就屁颠屁颠赶来了，糊弄谁呢！”

　　于敏哭笑不得，但一时又无法让他们明白，一旦病毒被传播，危害有多大！不行，应该尽快找来猫狗的主人。于是她对杨大力说：“别忙活了，这样下去没结果的，你们去把李奶奶找来。”

　　“这……”光棍李为难了：“李奶奶不在还好说，她在的话，你想带走她的‘少爷’和‘小姐’她会跟你拼命的。”

　　光棍李说的没错，这花猫和黄狗跟李奶奶的感情深着呢！那年，李奶奶在村里的池塘边洗衣服，由于蹲着洗刷时间太久，突然站起时，她双眼一黑，一头栽到了池塘里。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旁边只有这跟着李奶奶出来玩耍的一猫一狗，眼看李奶奶就要沉没的当儿，只见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就一头跳进了池塘；这花猫更绝，一眨眼就跑回村里，扯着李奶奶丈夫的裤子就往外面拉，李奶奶丈夫知道花猫很有灵性，就跟着花猫往池塘边赶，赶到一看，只见大黄狗整个身子没在水里，它用自己的头把李奶奶的头拱出水面，李奶奶丈夫明白了，凭大黄狗的能力，它无力把李奶奶拖回岸边，它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不让李奶奶憋死……

　　正在谈论时，李奶奶回来了。她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杨大力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奶奶听了，当场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光棍李见了埋怨于敏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嘛！”

　　这时，有村民起哄了：“李奶奶，别听他们胡说！”

　　这一猫一狗见李奶奶回家了，倏忽间就跑回到了李奶奶身旁，摇头摆尾地撒着欢，于敏惊呼：“危险！”

　　只见李奶奶拿出小凳坐在堂前，左手抱着猫，右手抚着狗，对着围观的村民说：“大伙别为难县里来的同志，他们是为了大家着想，病毒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它厉害着呢，还记得我老伴是怎么去世的？，03年那会闹非典，老头子就是不听劝告，到处乱跑，结果被感染丢了性命，教训啊！”

　　说完，李奶奶站起身，“咣”一声关上了大门，隔着窗对大伙说：“大家别靠近，如真被感染了病毒，我不会让它祸害乡亲的，我这一‘儿’一‘女’也舍不得离开我，到时，我就放把火一起去找老头子，我都80多岁的人了，值了！”

　　“不要啊，李奶奶！”光棍李带着哭腔：“大黄狗没吃那斑鸠，斑鸠还活着呐。”

　　于敏和杨大力被光棍李的话弄糊涂了，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他，到了这时，光棍李只能实话实说。

　　那天，杨大力让光棍李把两只撞“死”的斑鸠埋了，光棍李觉得怪可惜的，就偷偷把斑鸠拎回了家。为了糊弄杨大力，光棍李把年前杀的麻花鸡的鸡毛，和吃剩的鸡骨头和在一起，埋在了后山坡地里，想不到回到家后，发现两只斑鸠居然活了过来，他怕斑鸠跑了，就把它们关进了鸡笼，想接下去慢慢品尝。没想到杨大力居然报了警，偏偏李奶奶那贪吃的猫狗又引出了这一连串的麻烦事。

　　这时，杨大力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于敏：“这斑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双双往我那墙上撞，而且还死而复生？”于敏不能马上回答杨大力这个问题，他们来到杨大力家，仔细勘查起来，这一看，还真让于敏看出了门道，原来杨大力家正面外墙全都镶嵌了蓝色玻璃，远远望去蓝天白云尽在眼前，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深远的天空，难怪斑鸠会不管不顾地误撞上去，好在它们只是撞晕了，光棍李又歪打正着地救了它们的性命。

　　“这么说这只是一场虚惊，我们都没事了？”光棍李兴奋地问于敏。于敏摇摇头，郑重地说：“李奶奶他们没事了，但你是接触过斑鸠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斑鸠身上到底有没有携带病毒，为了慎重起见，你还需要隔离观察。”

　　“啊？！”光棍李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