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敏

　　春天的余清园是别有风味的。从腊月中旬开始，窗外的两株黄梅，枝杈上就冒出了细细的花骨朵，一点、两点，仿佛陈亮诗中写到的一样：“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可由于疫情的阻隔，今年的“报春美人”，还没有来得及招来更多的知己，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幸好有园主们的天天陪伴，才不至于沦落到“寂寞开无主”的命运。

　　立春一过，园子里的草坪就开始变颜色了，由原来的黄绿变成嫩绿，再由嫩绿变成墨绿。如果正好遇上一场细雨，又来几天的太阳，那么草坪就会茂盛得惊人，高高的、油油的，仿佛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闪着绿光的珊瑚绒毯子。

　　没过多久，东边墙角上几株茶梅也来报喜了。先是最大的一株开出了几朵大红花，红得就像新娘佩戴的胸花。接着是粉红的那株，一朵、两朵地开着，粉粉的、嫩嫩的，彩蝶见了也要飞过去与它媲美。最后才是开白色花朵的一株，花朵疏疏密密，白的似雪又似棉。

　　这时候，“嗡嗡”的蜜蜂飞来了，蜜蜂总是最勤快的，每次看到它们，总会让人想起罗隐的诗句：“为谁辛苦为谁甜。”

　　鸟儿们也不甘寂寞，“叽叽喳喳”在枝头一跳一跳的，留下几声或清脆，或嘹亮的歌声，然后“倏……”的振翅飞去。离去了又飞回来，飞回来了又离去，来来去去，好像春天是从他们的歌声中呼唤出来的。

　　余清园的树木品种非常多，有造型别致的罗汉松，有清香四溢的香橼，有枝叶婆娑的金桂、月桂，有身姿俊俏的紫薇……花草品种也多得不计其数，除了像黄梅，绿萝、海棠、牡丹、蕙兰、金盏竹、含笑、瑞香……这一类人们常见的花草，许多说不上名字的植物，这里也能看到，像七加皮、菜豆树、鹅掌柴……如果不是“识花君”助力，我还真说不出它们的名字。

　　一天清晨，小狗哈桑从草地上衔来了一片红色的花瓣，在我蹲下身去细看时，发现那是李清照的“绿肥红瘦”。原来，那盆放在花园一角，被我冷落了的海棠，已经开花了。在哈桑的带领下，我沿着篱笆墙来到了摆放海棠的地方。这时，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在临近海棠处，几盆春兰也在无人关注的时候开花了。鲜艳的红海棠，清雅的九头春兰，在绿色草坪的衬托下，绘制出一幅妩媚的早春图。

　　惊蛰以后，春天的脚步走得就更快了，好像会跑似的，才过了几天，园子里的树叶就青葱起来了，长长的芭蕉抽出了新芽，高高的橘柚换上了嫩绿装，枸骨树也长出了青涩的小果子。再过几天，榆疙瘩有了细细的枝叶，石榴树抽出了红红的嫩芽，继木也耐不住了，开出紫红色的花朵，一串一串的，从树枝间垂挂下来。再过几天，花园就不认识了。

　　两盆去年夏天快晒死的白牡丹，长出了许多尖尖的花苞，有开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与红色的天竹放在一起，白的更白，红的就更红了。去年从萧山花卉市场买来的大叶蔷薇鲁硕红、粉色达芬奇、夏洛特夫人、薰衣草花环，藤蔓缠绕，枝叶繁茂，不仅长出了许多新蔓，花苞也有了蠢蠢欲放的姿态。还有小叶蔷薇，新芽抽了一批又一批，尽管花苞还小得可怜，可那种旺盛的生命力，仿佛要压倒一切花草，去迎接明天的太阳似的。

　　春天犹如少女的心情，一冷一热的，让人捉摸不透。园子里的花草，仿佛也被少女的心情蛊惑了，常常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昨天还是花苞的牡丹，清晨起来就已经在那里打着朵儿了，雪白的花朵羞涩地绽放在你的眼前，任你有多少事要忙，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来与它亲昵一番。还有那些欧月，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这里，那里地绽放着它们的美，红的、黄的、粉的、白的，一朵朵、一簇簇开满了整个花园，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一个雨后的早晨，我走出大门，正准备去找小狗哈桑玩耍，却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了——草丛里、树叶上、花瓣间，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处处泛着透明的亮光。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上面挂满了小小的水珠。小水珠在晨曦的照射下，泛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将整个花园点缀得迷人极了。

　　这时，一只乌鸫“呀呀”地飞来了，它在树枝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像在召唤着什么，也许是在呼唤它的朋友吧！接着，又飞来了一只，又一只，它们时而“呀呀”地叫着，时而又都不叫了，不久就飞走了。望着它们的离去，我有些失落，夫说，这些乌鸫就住在我们屋前的包家山上，以后还会来光顾花园的。

　　天气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了，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也一天一天地在改变着自己的模样。

　　草坪上的绿草长得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绿了，花匠何师傅说，要割草了，不割掉，草根会烂死的。我说，这草实在太漂亮了，过两天再割吧！他说，春天的草坪长得特别快，用不了几天，草坪又会绿成一片的。

　　是呀！春天什么都长得快，落得也快。梅花落了，茶花来了，茶花落了，海棠来了，海棠落了，牡丹又来了……一个接着一个。再过几天，红枫又要长嫩叶了，粉红的樱花也要在枝头上飞舞，蔷薇会爬过篱笆墙去开花……

　　春天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只是为了在这里轻轻地吹上一口暖气，花园里的一切就都变了——草地滋润了，树叶稠密了，花儿开放了，蜂儿飞来了，蝴蝶也飞来了。

　　可是春天太短暂了，就像早晨飞来的乌鸫，才听到它们的“呀呀”声，转眼就会飞走的，也许只有把它们记下了，春天才不会走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