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的奉献 |
http://www.tlnews.com.cn/2020年01月06日 08:49:16 |
依附富春江的芦茨湾我不止一次地去过,那里有四周环湖、翡翠般的钓鱼岛,更有一棵唐代遗留下来的大松树。因是熟地熟景,过往总不入心入脑,习以为常。这次见那“唐松”孤傲于丛林之上,形如黄山松之蓬勃,站在这里成半壁美景,又见不少游客是冲着这棵“黄山松”而来,一种感怀便油然而生。 一棵松树,会敲动一个景点?这在一些人中是不可思议的,但芦茨湾确实是因这棵“唐松”而光彩夺目、独树一帜。 在我们这个植物王国里,许多花草树木,以它们的根、茎、枝、叶、花、果,为人类果腹、品享,以自身的本原提供众生的需求。而松树却不完全这样,它浑身上下没有直接让人果腹的构件,即使有,也是间接而成。譬如松树开的花,虽然盈润饱满,在松枝头上金黄灿灿,像一撮撮的麻花,很有食欲的色彩和状态,就是不能直接食用。它需要树下的土地为它“代言”,如同种子需要泥土才能发芽成长一样。当花粉纷纷洒落或被风吹落,满地斑驳,渐渐深入土里,不多时便会钻出一朵朵、一丛丛像小伞一样的松花菇。蹲在地上,黄里透红,或珊瑚红,或粉红,伞面上还洇着少量的蓝绿色。由于花粉洒落的不匀,长菇的密度也不均。有的自个打着小伞,有的相拥而抱,自由自在,打着各自的“算盘”。在山坡或山坳,一团团、一簇簇,勾引着川流不息的采菇山伢山妹。因为它的鲜美,无论是放汤或炒菜,人们的瓢筷总是先伸向它,是最快的“光盘行动”。要是用来下面条,只需少许几朵,一锅面条就鲜不可言。 虽然松树为人间提供的食用甚少,可为人们提供的利用却多多,从传统到时尚一路走来,充实着我们的生活。总忘不了儿时田间捉泥鳅的那个场景,每当春耕生产粮食青黄不接之时,人们就想到用另种途径来充饥,出路还在田里。那时的稻田是翻耕养水过冬的,天气一暖,一到傍晚,泥鳅就钻出泥土,卧在清水田里。那时贫困得连一支手电筒也买不起,小伙和大人们就从山上的松树上,采下残存的一截截曾砍断枝头的松枝,或坏死的松条、松篰头,里面黑红发亮,松油特别多,很耐燃烧,也称松明。再用铁丝扎成火笼,放进松明燃烧。一手提着火笼,一手拿着带刺的铁夹,腰间别一只鱼篓走向田野。夜晚那漆黑的田野里一片星星点点,星罗棋布,把冷静的田野闹腾得红红火火。而那泥鳅静卧在水田里,不会游动,任被铁夹挟入鱼篓。多个来回穿梭,火笼火将燃尽之时,大半鱼篓的泥鳅也捉到了,够一家人饱餐一顿。这办法虽然单纯、原始,也帮乡邻们度过那段饥荒。我也从那时懵懂爱上了松树,毕竟还不能意识到“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那种哲理,至少也让我记住了那段乡愁。 这样说来,松树是油脂最多的树种之一,近似于割胶的橡胶树。它的脂液还可以制作松香、松节油,都是很重要的工业原料,在植物的王国里不可替代。别的不去深究,仅松香而言,我国的许多传统乐器,如二胡、越胡、板胡、高胡、京胡等,包括西洋的大、小提琴,没有松香是拉不响、不出音的。无论是低沉、委婉,还是欢快、激越的曲调,没有松香的给力,只能是万马齐喑。可想而知,那一曲曲优美动听的天籁之音,一阵阵扣人心扉的丝弦琴声,既要有上乘之作的版本,又要有演奏精到的高手,还要有松香粉末的参与,缺一不可,这样才能收到丰满的整体效果。这些看似“弦外之音”,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乐界演奏,仍遵循着传统,应用着松香。 这样说来,松树的贡献有些高雅,在它用途极广的范畴里,有一项被后人选为很好的造纸原料,许多书写书印及其它用途的纸张,都出自于松树,一度解决了我国造纸原材料紧缺的状态。这就使它的足涉及到了文化的领域,文化事业的繁荣有它的一份功绩。不仅如此,更早的时候,我们的古人还把它燃烧化作的烟尘,收集起来,是制作墨锭的必需材料。用这种松烟配制出来的墨锭,黑中透亮、油黑幽香,写在纸上墨迹纯真,力透纸背,不褪色泽,便于收藏。如果不是靠它的特效功能,我们今天就很难看到那些古书、古画,鉴定不出其风格特征。用墨,让秦篆、汉简熠熠生辉;用墨,使王羲之成一代书圣,唐有“张颠素狂”、“颜筋柳骨”;用墨,顾恺之推洛神飘逸,王冕绘墨梅姓“野”,石涛凭点“收尽奇峰”;用墨,李白与明月千里,苏轼拍赤壁惊涛裂岸。那历代的书画大师、文豪大家,谁都不是在墨海里把弄墨韵,历练而成,脱颖而出?那唐诗、宋词、元曲、明戏、清书,哪一部都不是靠墨迹流传?想不到松树为人类的奉献,做到了“粉身碎骨”之后,还在“死灰复燃”中芬芳,传递着人间的文化文明。 当然,松树给予人类更直接的还是靠自身的“修炼”,提供出特有的形象审美。到过天柱山便可身临其境,从象鼻石到青龙背、神秘谷,再转道一线天、总关寨,几十里弯弯曲曲的游步道两旁,绝壁挂松随处可见。有的在石壁陡峭处立身,以马步临危不惧;有的钻出崖缝,探下身子,犹如龙爪;有的委身于乱石凹处,扎堆而驻,露着峥嵘;有的跑到崖石之上,排成长队,扛起山的绿色脊梁。它们生于深岩石罅中,不见泥土,受尽煎熬,却细鬣攒针,造型俊美,让人浮想联翩。同为皖地的黄山松,更是奇绝于世。黄山以奇松怪石著称,石山上不仅有虬枝盘旋、针叶短硬、苍劲挺拔、造型奇特的“迎客松”、“黑虎松”之类的众多大树,在山峦之顶、绝壁之上还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松树,像摆在怪石上的盆景,状人、状物、状事,它们没有肥壅,还要经受山风呼啸、云岚蒸腾、雷轰电鸣、雨雪交加,逼得它永久地矮小,但长出了精彩,挺立起精神,有道是浓缩了的东西是最经典的。试想,天柱山和黄山如果没有这些奇松的参与,从古到今能有那么多的游客为之奔波?能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为之歌咏?能够成为彪炳天下的历史文化名山吗? 于是,人们从它们的审美姿态中,提升了一种形象,获取了一种精神象征。因为松树无论生长在何时何地,总是永远的绿意葱茏,生机怏然;无论面临何种天候环境,总是挺着铁骨铮铮,英姿蓬勃。其宁折不弯的刚直和豪迈气象,英武勃发的伟岸景象,给人以坚韧、勇敢。这使我想起现代京剧《沙家浜》中新四军被围困于芦苇荡的艰难时刻,郭指导员号召大家“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俺十八个伤病员要成为十八棵青松”的豪情唱段和战胜困难的鼓舞场景。同样是现代京剧《海港》中的方海珍这样唱道:“风狂红旗舞,雨猛青松挺……”把青松上升到浪漫的哲理之中,耐人寻味。 松树,催人奋起、推人奋进、激人奋斗。它,区别于产瓜果之类的扶贫之树,其实是一种地道的扶志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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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松树的奉献 |
作者:李改进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