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题千年严陵濑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11月08日 08:46:30 |
■ 王天忠 说起清代的文学成就,人们似乎只会关注《红楼梦》《儒林外史》和《聊斋志异》等小说,至于清诗,就常被人忽视。 论诗,清朝的纪晓岚也许比不过盛唐诸公。不过,他有一组《富春至严陵山水甚佳四首》,我觉得只是“惜败”。尤其是第二首《严江舟中》:“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比之韦庄的《桐庐县作》如何?虽然“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还是略输“钱塘江尽到桐庐,水碧山清画不如。”或元朝吴桓赞的“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但我认为他们之间已经很接近了,把不少前辈大诗人都给盖了。要知道,在唐宋,写富春江的诗人可多了去了,纪昀能从如林的名人中探出头来,是很可以的。 纪昀,字晓岚,是一位诗人,同时,他还是一位官员,而且是一个大官,二品,历代有影响的诗人中能做到他这种高位的,不多。这也许是他将诗法和处世之法相统一的结果。 作为乾嘉时期的大学者,《四库全书》实际上的主编,他一生的爱好无非是写诗、读书、游山水和交友。这一切,他又有足够的条件,使他能诗意地生存、诗意地栖居,他生活的圈子,使他可以尽情地挥洒才华,留下风流华章。得意时,他能诗酒唱和;失意时,他可以遥望天空。可贵的是,无论怎样,他都能做到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的风流即在此。 乾隆27年(1762)秋,顺天乡试甫一结束,纪晓岚即接到皇命,就任福建提督学政,即刻起身督学福建。十月初八,纪晓岚带上妻子儿女离京南下。这是一次心舒情畅的旅行。途中登山临水,访幽探胜,抒发诗情,放怀吟咏。加之又有赵春磵、顾东田、钟忻湖、俞佑申等幕友相与唱酬答和,一路共作诗70多题100余首。这些诗后来结集为《南行杂咏》。他们过了杭州,乘船沿富春江向西溯流而上。到桐庐严陵濑,纪晓岚站立船头,尽情观览眼前的佳山胜水,但见两山夹峙,一川如画。江上波光耀金,两岸层峦叠翠。临近相传为东汉严光隐居垂竿的钓台,见峭壁临江,卓然挺立,秀美雄奇兼备。纪晓岚置身于这潇洒清绝的风光之中,不觉心潮激荡,一气吟成《富春至严陵山水甚佳四首》。 这组诗描绘了诗人乘着一叶轻舟行驶在富春江上,沿途所见的旖旎风光,其中尤为脍炙人口的是第二首:“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诗以比喻的新巧和想象的超拔取胜,满纸诗情画意,令人吟咏再三,读之不厌。诗的前两句写夹岸青山参差披拂,青翠欲滴。首句比喻生动传神,富春江两岸的如黛青山,既像春天的云彩那样浓郁,又似轻烟淡荡,因为远近明暗与岚气山光的不同而各呈异彩,那深浅不一的绿色一直延伸至江边,几乎要与江水融为一体了。后两句写夹岸青山倒映江中,而诗人的航船沐浴在斜阳余晖中,滑行在这一派清澄翠碧间,粼粼涟漪轻拍船舷,有如紧紧相随而行,人与自然是那么接近,故而诗人在斜阳流水中推篷而坐时,感到这满目生机郁勃的苍翠,似乎随时都能拥上船来,相与共坐长谈。诗句中的“推”“坐”“随”“上”等动词给山水自然赋予了人性,化静为动,读来历历在目,韵味无穷。全诗抓住一个“绿”字,运用比喻、拟人的手法,把桐庐山水的蓬勃生趣写得大气磅礴而又活泼清新。 仔细再读,纪昀这首诗也有别于盛唐诸公的“高举高打”,用普通人的视角和写实的手法,也凸显出了富春江的险奇高阔。话说回来,纪昀这首诗再值得玩味,也不足以和唐朝韦庄和元朝吴桓赞争夺“富春江诗歌大赛”的桂冠。当然了,老韦和老吴,也绝不会去争“韦富春”“吴富春”这样的名号。 有趣的是,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曾写到乾隆21年,他扈从皇上到古北口时,因“车马壅塞,就旅舍小憩,见壁上一诗,剥残过半,惟三四句可辨”。纪晓岚对诗中“一水涨喧人语外,万山青到马蹄前”二语大为激赏,认为可以和“云中路绕巴山色,树里河流汉水声”两句媲美。后来方知乃其门生朱子颖所作。纪晓岚在文中称:“余《严江舟中》诗曰:‘山色空蒙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斜阳流水推篷坐,处处随人欲上船。’实从‘万山’句夺胎。”他曾自嘲地对朱子颖说:“人们说青出于蓝,我今天却是蓝出于青。”坦荡直陈诗中“斜阳”两句的来源,“此亦诗坛之佳话,并附录于此”。
|
原标题: 谁题千年严陵濑 |
作者: 网络编辑:吴晓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