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耀

　　长长的紫藤花静静地垂下花架，阳光透过稠密的绿叶，零零星星地洒在花瓣上，不由得让人想起水果园里亮晶晶的串串葡萄。糯米团似的小孩们举着双手跳起来，可惜花架有些高，没能如愿地拍下一片花瓣来。有几个孩子从地上捡起被风吹落的淡紫色花瓣，用小嘴吹了吹并看不见的尘埃，然后放进手心里。稍大点的男孩不屑从地上捡，又看向了紫藤架旁边的粉色月季了。不过看到了旁边的“温馨提示”，刚想伸出的小手又缩回裤袋边了……

　　明显比他们长得高大些的你咧着嘴站在一旁，嘴里眼里满是笑意。铃声响了，那些小孩们像归巢的鸟儿似的从你身边飞奔而去，有个调皮的小孩故意撞了你一下，你却还是站在原地呵呵地笑着。校园里静了片刻后，时而有窗子里传出孩子们的齐读声，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你还在校园里溜达……

　　这年的秋天，你来到我当班主任的班级里。我是多么惶恐，因为上帝忘记了为你开启那扇“智慧之门”。很想把你拒之门外，甚至已经在心中拟好了劝你父母把你带回家的措辞。可是见到你父亲的那一刻，我的心顿时软了——我从没有遇见过一个父亲在老师面前流眼泪——这是一个父亲为他的儿子而无奈而抱歉而伤感的眼泪。后来我反而劝慰起你的父亲来，叫他不要过分自责，也不要伤心，孩子来到我们身边自然是一种推却不了的缘分，我会好好待孩子的。就这样，把你安排在了教室的最后面——为了不影响其他孩子的学习。

　　你总是跑到前面来要与我交谈，看到我桌子上的水果呀，小零食呀，小玩具呀，就向我要。课间活动，你会指着天空问我：“天上的云朵是甜的吗？”我说：“你觉得呢？”你腼腆地笑着说：“白云就是棉花糖呀，吃起来甜甜的。”“你真肯动脑筋。”我竖起拇指夸奖了你。可是，我没有更多精力时间与你闲扯。几天下来，发现你是孤独的，尽管是小学，但是到了高年级，大家都为学习而忙。

　　教师节到了，学校里给每位老师送上一枝花，我把花插在讲台桌上。快放学了，你说：“呵呵，老师，把花给我好吗？我要拿去送给我妈妈。”我看着你，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跟值日生一起扫地，把地扫干净了，我就把花送给你。”你却抬起右手挠着头，嘿嘿地笑着，说：“我不会扫地。”“没关系，你跟着值日生学。”我拿了一把扫帚给你，并让一个值日生手把手地教你。你真的学着，很认真的样子。我继续在讲台桌前批作业，没过一会，你跑上来轻声地叫道：“老师，我学会扫地了，我已经扫好一组了。”我笑笑，把花拿给你，说：“真能干。”看着你拿着花摇头晃脑开心地离开我的视线，突然想，若能在你的心底开一朵花，多好！我不可能每天都有礼物送给你，但是我可以把你当做正常孩子一样。其他孩子每天学习、出操、劳动；你除了学习没法完成，也可以出操、劳动。

　　就这样，先学会扫地，只要把地扫干净了，你就得到“加星”表扬。真的很棒，一周左右的时间，你就会扫地拖地了。出操的项目中有跳长绳，你害怕，不敢钻进去，学不会。没事，你就摇绳。刚开始也不会摇，在同学们的宽容与鼓励下，你竟然慢慢学会了。渐渐的，你不再经常来叨扰我了，因为你有事做了，你的心底已经有了一颗花的种子。

　　不过，课堂上你还是很闲。闲着无事的你忍不住要去招呼别的同学，会玩东西发出声音，所以有时候被老师请出教室。我担心你乱跑，会有安全隐患，就想办法使你坐在教室里。先是叫你看课外书，没想到不到一分钟，你就看完一本书了，因为你只能看看里面的插图，真得让人哭笑不得。后来给你图画本，画画。刚开始你画得挺开心的，涂了许多“小人”、“圆圈”，可是半节课下来，你也厌倦了。是呀，你总共不识二三十个字，又怎能产生读书的乐趣；不会画画，瞎涂乱画，没有成就感，根本谈不上爱好，怎能不厌倦?思来想去，还是叫你依葫芦画瓢抄写生字。一节课规定你抄写多少字，完成了便得到奖励。还是这招好使，跟其他同学一样，你有了学习任务，从而也产生了责任感。每当下课，你就把本子拿来给我“加星”。有时候，你还会问我：“这个字怎么读？”然后我就教你，不过一天最多教两个，多了你记不住。就这样，校园里不再有你闲逛的身影，你学会了扫地、浇花，还会抄写生字，尽管字写得不太好看。

　　悄悄的，你心底的花已在发芽。

　　那天我身体抱恙在家休息，手机响了，接起来听见你在电话那头叫道：“老师，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你身体不好吗？那你多睡一下哦。”我没有插上一句嘴，电话就挂掉了，但是我的心里暖暖的，你知道关心他人了，半年时间和精力的付出是有收获的。

　　虽然，上帝忘记为你打开那扇“智慧之门”，但是我愿意慢慢地为你常开一朵花。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插肩而过，我们又是怎样的缘分，使得共度三年，我想，这是我作为老师早有的安排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