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不可貌相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04月06日 09:01:44 |
■ 王天忠 很奇怪,许多貌似不上台面的乡野植物,都有一个浪漫唯美的名字,比如马齿苋。 前几日到旧县农家乐吃饭,服务生推荐一道菜:清炒五行草。一听菜名便知道这是一种野菜,名字叫草不叫菜。且不是一般的草,它与“五行”有关。究竟是什么样的草,能与五行挂上钩呢?一时忘了自己正在点菜,与服务生攀谈起来:“它是野菜吧,为何叫五行草?”服务生说:“是野菜。它有五种颜色,叶子是青色,茎是赤色,花是黄色,根是白色,籽是黑色,恰与五行匹配,所以叫五行草。” 服务生越说越让人觉得神秘和玄乎,干脆央求服务生:“还没见过五行草长啥样呢,能否拿过来先开开眼界?”“没问题!”服务生很爽快,以年轻人特有的风一般快捷脚步迅速离开餐厅,直奔后堂。一转眼又似风一般回到餐厅,手里拿着一棵红秆子绿叶子菜蔬。天啊,这就是五行草?不就是马齿苋嘛! 后来才知道马齿苋又名五行草、长命草、长寿菜,也叫绿玉,每个名字都让人惊艳,对得起它的外形。马齿苋不贵气,也无可寄托之处,入诗不多。唐代诗人杜甫有一句“苦苣针如刺,马齿叶亦繁。青青佳蔬色,埋没在中园。”倒是很贴切,我翻过很多字典,对野菜的理解,仍不及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小时候,常听母亲说,野菜不可貌相。上天造物,原不是为了让人类觉得好看,每种野菜都有让自己的种子“旅居蛰伏”的特殊本领,使得种子可以广为传播,生生不息。马齿苋以及自然界几乎所有野菜,知道自己该生在哪里,长在什么地方,才能安身立命,才能繁衍生息。自知者明,低就者活。没有大树的高,没有名花的香,没有佳果的甜,甚至没有蔬菜的贵。虽也是菜,毕竟在野,似弼马温终究“未入流”,像金庸笔下的丐帮,如依随鲁滨逊的“星期五”。不处繁华地带,不喜热闹去处,不争是非之地。荒坡、山谷、溪旁、园角、废墟、田埂、灌丛,甚至断壁残垣、崖畔罅隙,随处随缘,处众人之所恶,缘万物之不居。安分守土,不争无尤。活着,就好。坚持活着,就能长久。 “医食同源”是野菜得天独厚的优势。马齿苋既是佳蔬,又是良药。据说,当年中药鼻祖桐君老人给人诊病,就拿马齿苋当药用,它清热解毒,皮肤上长了小疮小痘,用马齿苋煎水,喝几碗下去,皮肤就光滑了。 苏东坡是聪明绝顶的文化“通人”,但他的才能和抱负却几乎是在其一生流浪中展示的。被贬黄州时,自己搭建了几间柴扉茅屋,美其名曰:“东坡雪堂”,门板上书写了三十二字警句来告诫自己:“出舆入辇,蹶瘘之机;洞房清宫,寒热之媒;皓齿峨眉,伐性之斧;甘脆肥浓,腐肠之药。”出门常走路,吃饭多茹素。天天大鱼大肉,可能成为“腐肠之药”,用野菜野果为自己疲惫不堪的心灵疗伤。其实聪明的文化大师何尝不知自己人生的苦谛?只是不愿说破罢了,难怪余秋雨说“苏东坡在示众,整个民族在丢人”。 还有一种叫乌藤菜的,后来取了个皇帝的名字,叫刘寄奴,相传就是1600年前降生在桐庐天子地的(南北朝之宋朝)开国皇帝刘裕。李延寿在《南史》中说∶“宋(南北朝之宋朝)高祖刘裕,小字寄奴。微时伐荻新洲,遇一大蛇,射之。明日往,闻杵臼声。寻之,见童子数人皆青衣,于榛林中捣药。问其故。答曰∶我主为刘寄奴所射,今合药敷之。裕曰∶神何不杀之?曰∶寄奴王者,不可杀也。裕叱之,童子皆散,乃收药而反。每遇金疮敷之即愈。人因称此草为刘寄奴草。”刘寄奴为菊科植物奇蒿的全草,疗伤止血,清毒化淤,专治跌打损伤。值得一提的是,刘裕吃着桐庐野菜长大,当了皇帝仍然不忘初心,一直勤政节俭,行走在斜阳草树间,过着皇帝农民的简朴生活。贫贱时候,在土屋柴扉中吃野菜,当了皇帝,在皇宫里吃野菜。从布衣到皇帝,一直保持着吃野菜的,自古以来,只有刘寄奴一人。 山间雷笋是桐庐籍大画家叶浅予先生自幼就喜食的菜,即使在他成名之后,在每年螺蛳上市之际,仍着人为其做酱爆螺蛳拌雷笋等菜肴,并有题咏桐庐野菜味道的诗作。 野菜不可貌相。据说,范仲淹在睦州(桐庐郡)为官时见饥饿难耐的百姓多以蕨菜充饥,突然犯了书生脾气,竟将蕨菜上进给皇宫,意欲藉此改变宫廷里的奢靡之风。却不想,事与愿违,山里野菜到了皇宫御厨手里,反而成了美味佳肴。那些平时吃惯了大鱼大肉和山珍海味官吏,偶尔遇见一盘下饭的野菜,不禁眼前一亮。尝上几口,顿觉齿颊留香,胃口大开。不信?集江南官府菜肴之大成的《随园食单》,明白无误地记载着皇宫官府烹饪蕨菜之法:“用蕨菜不可爱惜,须尽去其枝叶,单取直根,洗净煨烂,再用鸡肉汤煨。” 野菜就这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野菜繁衍生息了亿年,无争,无私,无为,正是大道之性。有时我在想,多亏了文人,一旦与人有了关联,便易识易记,使这乡野菜蔬没有被埋没在水塘或者河流里,它们在蜿蜒的水边,与《诗经》一起,成为掩不住的清韵,流淌至今。如此看来,卑微的野菜,它的身上何尝又没有高贵的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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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 野菜不可貌相 |
作者: 网络编辑:周叶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