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澄澄的柿子 |
http://www.tlnews.com.cn/2019年01月18日 08:45:05 |
诸多水果中我最喜爱柿子,这种喜爱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记得我五岁那年的一个深秋,随爷爷去石阜村走亲戚。石阜村中房与房之间的距离很小,且都是石子铺成的弄堂,我的亲戚家就在一条又窄又暗的弄堂里。那天我吃完了饭一个人在屋里玩,爷爷跟亲戚还在饭桌上喝酒聊天。这时,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叫卖柿子的声音,那声音一会儿由远及近,一会儿又由近及远。一听到柿子我就馋得要流口水,连忙向爷爷讨钱,要去买柿子。爷爷摸出两毛钱给我,我急急忙忙追随着柿子的叫卖声而去。拐进那些纵横交错的弄堂里,一拐两拐,不仅没寻到卖柿子的,竟然连回亲戚家的路也寻不到了。我急的站在一个屋角边大哭了起来,路过的和附近屋里的人听到我的哭声都围了过来,好奇地问我是谁家的小孩。大家都说没见过我,我也只是哭,说不清我的亲戚是谁。后来幸亏有个同村的女人路过,一见我说,这不是老江家的孙女吗,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我说不出亲戚的名字,同村的女人只好把我送回了家。爸爸怕爷爷在石阜找不到我而担心,又连忙骑上自行车赶去石阜亲戚家。 小时候还有一件难忘的事也跟柿子有关,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有一天下午放学,我在校门口看到一个老人挑着一担柿子经过,有几个学生掏出零花钱叫停了他。我没有钱,但我也忍不住挤了过去。黄澄澄的柿子一个个整齐地码在篾箩里,诱得我直咽口水。柿子也不称斤,一毛钱一个,有钱的学生掏出钱在篾箩里挑来挑去,就挑最大的。挑好柿子的就立刻站在一旁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砸吧着嘴连连称甜,满嘴满口地流着诱惑。我站在一旁看的实在眼馋,苦于不知到哪里去弄一毛钱来。我不敢回家问父母去要,突然想起爷爷来,爷爷最疼我了,有钱的话肯定会给我的。想到这里,我轻声问卖柿子的老人:“大爷,你就要走了吗?” 老人说:“差不多了,天要晚了,我家离这远着呢,我打算回去了!” “您能等我一会吗?我去问爷爷要钱,我要买柿子!”我说。 “好吧,那你快点,我等你一会。”老人说。 我拔腿就跑。那时,我家刚刚造了两间平房,因为没有钱,还是毛坯我们就搬了进去住。爷爷一个人住在老屋里,爷爷身体不好,总是咳嗽,没有力气。妈妈要接爷爷一起住,爷爷说自己得的是痨病,还是住在老屋里好。爷爷跟我们分开住,送一日三餐就常常成了我的事。我跑进爷爷的屋子时,爷爷正半躺在床上,用力地在咳嗽,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我看他几乎要咳出血来。 “爷爷,你咳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我一边问爷爷,一边忙上前帮他捶背。 “哪有钱呀,”爷爷咳着说,“你爸妈好不容易造了新房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呢!” 我在爷爷身后帮他捶着背,脸却红起来,心里愧疚极了,路上想好的一百遍想问爷爷要一毛钱的理由,终究没有说出口。等爷爷总算缓过气来,稍微好了一些,我说了声“我给您拿饭去”就跑出了门。 我没有直接回家,我想去看看那个卖柿子的老人是不是还在等我。我跑回学校门口,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看到那个老人果然还坐在学校门口的那块石头上,面前篾箩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柿子。我想要走过去跟他说,我不买柿子了,让他别等我了,但又觉得连一毛钱都拿不出来是多没面子的事呀。我躲在树后,心想,要是最后一个柿子也有人买走了,那老人肯定就会回家了,于是,我一直盼着有个人过来买走那最后一个柿子。过了一会,总算有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孩的手从老人面前走过,小孩指着那个柿子说“我要我要”,女人就停在老人面前想要拿出钱来买那最后一个柿子,但老人摇摇手说:“没有啦!这个柿子已经有人买走啦!我正在等她来拿走呢!”女人只好把小孩拉走了。我躲在树后,好像有眼泪流了出来,既感动又委屈,既焦急又羞愧,但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跟老人说我没有钱。老人直到天黑下来了才离开,我也直到老人离开了才回家,从此这件事一直梗在我的心里,一想起来就觉得愧疚不已。 |
原标题: 那黄澄澄的柿子 |
作者:江娇芬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