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大声说出来 |
http://www.tlnews.com.cn/2018年08月17日 08:32:21 |
■ 罗萍 小时候我像个男孩子,很皮。妈妈的脾气比较急躁,挨骂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至今记忆深刻的场景有:妈妈在灶台上一边炒菜一边训我,我则坐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在心里恨恨地喊着她的名字,往往是她在上面很凶地骂我一句,我就在心里默默地回一声。我们小时候最怕被同龄人骂父母的名字,那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在心里叫妈妈的大名,在当时无疑是最解气的。 从我5岁那年开始,奶奶就卧病在床,7岁那年村里分田到户,大人们家里家外地更忙了。渐渐地我也长大了,不仅家务事越干越利索,还常到田间地头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每到春茶采摘的时候,妈妈总是早早地起床采茶。我一般都是等爷爷烧好早饭来叫我,才起床吃早饭,再送早饭到茶山上给妈妈吃。等我去的时候,妈妈已经采了大半篮湿漉漉的露水茶了,我是既敬佩又心疼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小凳上往自己的小篮子里采茶叶。等妈妈吃好早饭,母女俩就分别坐在茶树的两边,面对面的采茶。我们那里的茶树一般每年都修剪一次,所以个头都不大,一行行的茶树之间用来种四季的庄稼,如小麦、花生、毛豆、番薯、玉米等比较耐旱的农作物。 妈妈高兴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妹妹呀,你东山西山采茶忙。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你追我赶不怕累,敢与老天争春光……” 这首歌节奏欢快,加上老妈的歌喉清脆悦耳,每当她唱起采茶歌的时候,不由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我的脑海里还会闪现出妈妈少女时代梳着两条辫子的俊俏模样。 采茶是个考验耐性的活,时间一长,我就厌了,尤其是太阳越来越高,不仅晒得人想偷懒,还晒得小竹篮里的茶叶满不起来,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到了这个时候,老妈就会给我讲故事,有些故事虽然已经听过,但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两只小手也在茶叶间重新欢快起来。 我上学后,有一次周六下午,同村的几个小伙伴一起到我家做作业,楼上突然传来非常好听的越剧声。小伙伴问我:“你家买了收音机?”哪有收音机啊,那是我妈在唱!原来那天下雨,妈妈在楼上边补衣服边唱越剧呢。“你妈妈唱得真好听,和收音机里的一模一样!” 妈妈不仅歌唱得好,人也长得娟秀漂亮,出嫁前是村里的一枝花——有照片为证。当年柬埔寨的西哈努克亲王来中国访问到过桐庐,妈妈被选中参加欢迎仪式。每次她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总会情不自禁地喊出:“热烈欢迎!西哈努克亲王!热烈欢迎!西哈努克亲王!”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十二分地羡慕。可长大后,我竟发现自己继承和发扬的都是父母的缺点,偏偏把我生得这么难看,还五音不全。为了这一“不公正”的待遇,青春期的我心里没少埋怨妈妈。 最让我难堪的是爸妈脾气不和,对别人都非常热情非常和善,可他们两夫妻却是“针尖对麦芒”,日子过得并不幸福。虽然心里都装着对方装着整个家,但两个人都很固执,也很要强,谁也不让谁。50几岁就分床睡了,后来索性分房睡,可以想象他们平时都是怎么过的,只有在我们子女回去的时候才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我也曾单独地劝过爸妈,可每次都收效甚微,也许是因为爸妈各自的原生家庭都是不完整的,从小就特别敏感、特别沉郁所造成的吧。 爸妈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但依然像年轻时一样,起早贪黑地不停劳作。直到2013年的7月2日,爸爸像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去田里干了一早的农活,回家吃过早饭,骑上他那辆蓝色的电瓶车准备去工地上班,突然看到门口菜园的篱笆有点松松垮垮的,他又停下来,把那两个用来固定的木桩重新打进土里处理结实,这才放心地重新骑上电瓶车……可爸爸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经历了痛不欲生的一段时间后,我们又各自上班的上班,读书的读书去了,空荡荡的家里只留下妈妈一个人。以前两夫妻的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随着爸爸的离去而离去了。妈妈说,留在脑子里的全是爸爸的好。 爸爸走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尤其是妈妈更需要照顾和关爱。可一家人的心情总是不比以前,家里的气氛明显地压抑而有些紧张,有时还会为了一点小事发些无名火,事后又觉得很后悔。但下一次碰到问题,还是会吵嘴而伤感落泪,那段时间好像恶性循环一样,仿佛怎么也走不出那片阴影。 一年后,当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曾想把对爸爸的思念和愧疚写下来,可每次都是“爸爸”两字一落笔,就忍不住泪如雨下,不得不一次次地放弃。两年后还是静不下心来,最多只能写几行字。三年后终于含泪写了一篇回忆爸爸为人处世的纪念文章,写的过程中总是忍不住地流泪、擦泪——写好以后,又拿到爸爸坟前读给他听,烧给他看,虽然知道爸爸不一定能看到。 这些年,魂里梦里都是爸爸的影子,心心念念的也是有关爸爸的回忆。每当上下班路上,看到骑着电瓶车的农民工,还是会痴痴地望着他们…… 去年农历过年后,单位里开展“你有多久没陪妈妈聊天,没和妈妈合影,没和妈妈散步”的活动。我也深有感触,写了一篇题为“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文章,应单位要求发在公众号上,没想到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点赞。领导还把这篇文章发给了《今日桐庐》,报纸上登出来以后,很长时间了我才想到应该拿回家给妈妈看看。没想到妈妈看了后竟然哭了,她连着看了好几遍,说我小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这么清楚,那么小就知道她的不容易,还说早就应该拿给她看的。我随口问妈妈:“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基本上认识,这些字都蛮简单的,还好读了三个学期的书。”妈妈正为自己不是文盲而感到欣慰,我却猛然惊觉,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白纸黑字也可以是你我心中的铅坠,假如妈妈目不识丁,我也可以慢慢读给她听。 我们平时一直习惯了把爱藏在心底,总是以为只要自己是爱父母的就足够了,父母也一定能感知到,无需任何形式的表达,其实我们错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比较喜欢看外国的电影,以前总是觉得老外特幽默,特别欣赏那份睿智和轻松愉快,其实我们更需要学习他们那种对家人对亲友的爱,毫无保留毫不避讳地及时表达出来。 爸爸已经听不到我的任何表达了,唯一能弥补的就是对妈妈再多点耐心多点爱,今天回家,我要大声对妈妈说:“妈妈,我爱你!” |
原标题: 爱要大声说出来 |
作者: 网络编辑:丁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