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都剌与桐庐 |
http://www.tlnews.com.cn/2017年12月03日 09:21:09 |
王天忠
萨都剌(约1272—1355),西域回回人,生于代州雁门(今山西代县)。祖上随蒙古铁骑征服西域各国有功,得以镇守云、代,定居雁门。元泰定四年,萨都剌以弱冠之年进士及第,应奉翰林文字,开始了宦游生涯。后升任南台御史,因弹劾权贵,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晚年居于杭州一带。游走在外的一生,催生了他的诗情,留下诗作近八百首。他还擅长书画,画作《梅雀》、《严陵钓台图》等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为富春山树立不朽形象的当属黄公望。富春山(也称严陵山)的名闻天下,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可能是主要的影响源。黄公望的绘画在元末明清及近代影响极大,画史将他与吴镇、倪瓒、王蒙合称元四家。而元朝另一位大画家萨都剌的名字,对人们来说却是有点陌生的,当代关于元代美术史的研究几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晚于萨都剌的黄公望,有《富春山居图》、《九峰雪霁图》、《丹崖玉树图》、《天池石壁图》、《溪山雨意图》、《剡溪访戴图》、《富春大岭图》等作品传世,他在创作风格上主张学习前人,并提出见到好山好水就随时写生,不被动绘画创作,从黄公望的创作阐述画理、画法及布局、意境等方面看,元四家中他受萨都剌影响显然很大。 以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萨都刺《严陵钓台图》和《梅雀》二幅作品展现的绘画技能水准和他在文学史中的地位而言,这样层次的画家是不应该被忽略的,尤其是侧身于元代文人画兴盛的时代潮流中。但当代关于元代美术史材料的整理,即便如《元代画家史料汇编》这样的工具书中也没有萨都剌的任何记载,在仅存的元代文献中我们也见不到一篇关于萨都剌的记传,这是文学史和美术史上的一个遗憾。 有人在评议这种情况时写道:“凡属这种情况,不外乎或是诗人不知所终,或是死后家族式微,再不然就是所请的碑传执笔人的文集散失不传,不管怎么说,萨都剌如果不是身后子孙凋零,就是晚年隐迹山林,不为人知晓。”但事实上,萨都剌不仅是晚年的行踪不为人所知晓,即便是他的生平,诸如生卒年、族别等个案研究涉及到的基本问题,都在今天的研究中存有争议。 对于当代美术史研究领域来说,一个诗词文学一流、绘画能力上乘的元代画家,因为记载的失详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可能会成为一个遗憾,抛开个案研究的细节纠缠,我们仍然可以探讨萨都剌对元代美术史的价值,尽管他的存画和记载不多,却足以反映一些实情。著名元史研究专家陈垣在《元西域人华化考》卷五《美术篇》中,提到了萨都剌两幅流传有序的存画:“元西域人无画名而有画传于世者,故宫博物院有萨都刺《严陵钓台图》一轴,又有《梅雀》一轴,为延佑二年春写,并题句云‘香满疏帘月满庭,风檐鸣铁研池冰。夜寒人静皋禽语,却忆罗浮雪外登’,颇有高致。” 作为一个桐庐人,关注得更多的当然还是他描写本地的作品,萨都剌为何对桐庐山水情有独钟?萨都剌在这里不仅留下了《严陵钓台图》,还写下了《过桐庐》等多首诗词,中国罕有其他地方与这位大画家诗人联系得如此紧密。 《严陵钓台图》描写浙江桐庐富春江严子陵钓台的景致,巉岩杂乱,巨松偃仰,屋宇次列于石后,樯影互出于傍岸,盘道直上,钓台在望,一派江山胜景。这件作品得入清代内廷收藏,可见萨都剌的绘画艺术已经得到认可,显见其代表了元代山水画的很高水平。《严陵钓台图》的诗塘上题为“至元己卯八月”(即公元1339年),该年可以推定为萨都剌的书画创作活跃期。 至元二年春(即公元1336年),萨都剌南行入闽,就任闽海福建道肃政廉访司(治福州)知事,途径徐州、扬州、杭州、桐庐等山水胜地,均留下诗篇。关于萨都剌的晚年,有隐居武林(今浙江杭州),寄情山水而莫知所终之说,其1339年作于桐庐的《严陵钓台图》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他晚年居隐在浙江桐庐一带。 相比宋代文学家范仲淹被贬到睦州、苏东坡被贬到杭州,元代的萨都剌是主动来到桐庐的。根据萨都剌留下的诗词及史料记载来看,当时萨都剌喜爱桐庐则缘于以下几个方面原因:一是桐庐民风淳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他在《钓台夜兴》中讲得很明白:“仙茶旋煮桐江水,坐客遥分石壁灯。风露满船山月上,夜深独对钓台僧。”二是对风光迷人的桐庐山水情有独钟。他居隐桐庐时,载酒泛舟于富春江,或流连烟柳绿波,或与友人赋诗酬唱,亦颇乐在其中。因此在其咏桐庐诗词中,皆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他对桐庐自然风光的热爱。三是当时的桐庐气候温和,四季分明,雨水充沛,有非常适宜的人居环境。 萨都剌的《过桐庐》奔轶绝尘,出语澎湃,突出了桐庐的山水壮美,其诗云:“桐庐山水天下清,洪涛拍岸山围城。桐君已乘丹凤去,世间草木谁知情。落日摇红鱼尾赤,江上潮回沙嘴立。三三两两野人家,半住渔村半樵牧。尽抛章甫求仙灵,松间黄鹤唤不应。阻风三日看山色,平生惯识枯枝藤。碧桃海上开多少,几度春风长瑶草。白云满地不归来,石烂松枯天地老。”而萨都剌的《早发钓台》则写得清新别致,空灵蕴藉,诗云:“山头钟响不闻鸡,重露翻鸦满树啼。艇子钓台冬畔发,月轮却在钓台西。” 萨都剌于至元二年春前后游览桐君山,并留下了《过桐君祠》,该诗简洁记叙了他盘桓桐君山的经历:“桐山巍峨桐水清,仙人不坐芙蓉城。山头指尖梧桐青,至今山水俱得名。丹光夜照江水赤,赤浪神鱼夜飞出。碧桃花下觅神仙,白日山中遇樵客。江深谷响山有灵,东山人唤西山应。渔翁误入水帘洞,石雀倒挂丹崖藤。荒祠路断人行少,石上苍苔长瑶草。月明黄鹤飞渡江,仙人一去梧桐老。”这是萨都剌隐居桐庐时思古之作,显然,他虽身为少数民族诗人,但一生受汉文化的熏陶,诗歌也继承了唐宋山水诗的传统。 萨都剌盘桓得最久的去处自然是有诗迹的地方。一江春水,本身就给人很多联想,再加上“钓台”二字,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他着笔最多的也是钓台。若论知名度,他的《夜泊钓台》排名第一,由申屠丹荣等先生选编的《富春山水诗选》(1985年版)就收录了他的诗:“双崖屹立几千仞,下有一叶之孤舟。繁星乱垂光烨烨,长藤古木风颼颼。荒祠幽黑山鬼集,怪石如人水边立。錦峰綉岭云气深,万壑千崖露花滴。山僧对语夜未央,不知风露沾衣裳。喚船振錫渡江去,林黑无由归上方。高寒宇宙无人語,乱石滩声溅飞雨。欲从严子借羊裘,坐待船头山月吐。”这首以夜泊冠名的佳作,除了说明它诞生在富春江畔、写的是诗意桐庐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我想没有的。 余秋雨说,王维在中国山水画方面的真实价值要在其死后800年左右,才能由明代大画家董其昌道出,这一点颇似陶渊明。陶的价值也是经过数百年由苏东坡全面发现的。 我相信,萨都剌为桐庐带来的一缕曙光不可能让后人永远熟视无睹。 |
原标题: 萨都剌与桐庐 |
作者: 网络编辑:殷卫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