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心间 |
http://www.tlnews.com.cn/2017年11月24日 08:30:05 |
农历七月十六,中国传统节日“中元节”的第二天,我的生日。每逢生日这天,母亲都会跟我重温一遍我出生时的情景。 七月十五这天,在我们当地农村有个风俗,就是家家户户要做一种圆圆的线拉米馃,作为供品祭祀先祖。这种米馃用新鲜的早稻米粉和新鲜的稻草灰水制成。人们将热乎乎的拌了稻草灰水的米粉起锅后,放在砧板上,用手搓成椭圆形的米粉团,然后一边用牙齿咬住白色的棉线,一边用一只手拉住棉线扣进面团一拉,一只色泽淡黄有着稻草清香的米馃就成了。用稻草灰米馃作供品,意思是让先祖们分享和品尝后人劳作和丰收的成果,以示对先祖的恭敬。一年中,人们通常只在七月半这天可以吃到这种美味的米馃。 外婆是位心灵手巧的女当家,她做的米馃比一般人家做的更软糯香。母亲告诉我,生我前一天,她多吃了几个外婆做的米馃,结果第二天肚子隐隐作痛,告诉外婆,外婆说可能米馃吃坏了。当晚八点多,母亲说她挺着肚子拿着棉花板到邻居家抿棉花,坐在那里感觉肚子一阵阵痛,于是起身回家。没想到回家不到两个小时,就产下了我。母亲说,那天我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疙瘩”地来到了世间,而邻居家的几位同伴还在油灯下抿棉花,听说我出生的消息后都惊呆了,刚刚还跟她们一起做手工活的人,怎么说生就生了。 母亲说刚生下的我,脸小小的,整天闭着眼睛,不哭也不闹,除了吃奶,只知道睡觉。看来我从小就性情温顺,不给人惹麻烦。 母亲19岁跟父亲结婚,生我那年20岁,正是花儿开放的年龄。 每当母亲跟我重温几十年前生我时的情景,我的眼前总会跳出一副温馨祥和的画面:七月十六的夜晚,在一个宁静的小山村,皓月当空,清澈的月光明晃晃地洒在松林和田野里,也洒在田野旁的小溪里。夜晚的乡村,气温已不像白天那么炎热,燕子、蜻蜓、蝴蝶、蚂蚁、和蜜蜂们都睡了。稻田里的晚季稻正开着白色的小碎花,它们在晚风和月辉中轻轻舞蹈,亮晶晶的露水在稻草叶上轻盈地滚动。在老家的菜园子里,丝瓜、南瓜也开着金黄色的花,它们在秋虫的鸣唱中正将笑脸绽放。在邻家的瓦房里,几位年龄相仿的少妇在油灯下抿棉花,她们的脸也像花儿一样,露着微笑,其中一位最俏丽的女子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扎着两根乌黑的长辫子,卷曲的刘海拂在额前,她白皙的皮肤在同伴中显得尤为出挑,她温柔的眼神里充满了即将做母亲的爱的光辉。坐在同伴中,我的母亲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开在碧荷中,而她的名字中恰恰也有一个“莲”字。 我,也许是因为满足有一位如此美丽的母亲,自然非常顺利地降生在这个花开满目的乡村的夜晚。 以后,母亲先后有了妹妹和弟弟。等我们长大后,渐渐地发现母亲跟父亲不太般配。在我们眼里,母亲聪慧、漂亮、能干,而父亲老实巴交,整天只知道默默地干农活,不懂得体贴人,他怎么配得上母亲呢?我总觉得母亲应该嫁一个高大英武具有军人气质的男人,这个男人会保护她怜惜她。然而,命运偏偏将两个不太般配的人绑在了一起,我常在心里替母亲抱不平。但是假如不是我们的父亲,我又不是我了,哎……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嫁给父亲,是外婆一手包办的,外婆看中的恰恰是父亲的老实、肯干和耐劳,还有爷爷奶奶的和善与慈祥,外婆认为母亲嫁到这样的婆家是不会受苦的。也许,母亲与父亲的结合是对的,他们之间是花与叶的搭配。 再想当年,母亲十九岁,正是少女的年龄,她哭着离开外婆家,沿着村子的小溪,转过邻居家的墙角,望着田里的庄稼,走进孟家的老宅,然后驻足抬眼。那时,她看到了什么?她会想到这幢古旧的老宅会在她手里变成新瓦房再变成如今的洋楼吗?她会想到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人家会培养出两个大学生吗?她会想到日后她要为她的丈夫和儿女们如此辛苦地操劳吗?她会想到日后她会得不治之症而抱憾离世吗?她会想到她的儿女会因为她的聪明能干而敬爱她吗?她会想到她的丈夫我们的父亲会因为她的辞世而日夜思念她吗?太多的想不到,我想,十九岁的母亲是无法预知的。 今年的七月十六,我过生日,然而母亲不在了,再也没人会像母亲那样给我重温出生时的情景了。于是,我将几十年前的那个情景描写出来。 母亲在公墓里安息了,我唯有将对母亲的想念默默地刻在时光轴上,时时记得那花开满目的夜晚,让那朵洁白的莲花静静地开在我的心间。 |
原标题: 花开心间 |
作者:孟红娟 网络编辑:丁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