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憨(小说) |
http://www.tlnews.com.cn/2017年07月21日 09:01:07 |
阿耿在一所学校当老师,人们当面叫他“阿耿老师”,背地里都叫他“阿憨”。 “阿憨”其实一点也不“憨”。学校里有时组织学习,会场后面常常是三人一伙,五个一群,窃窃私语开小会。有的还走出会场,在走廊里说闲话,嗑瓜子。为了改变这种状况,领导往往会叫阿憨讲点业务知识。阿憨一讲业务知识,坐在后面的会争着往前挪,坐在外面的急着往里挤,打瞌睡的也清醒了,都争着挤到前面听阿憨讲那风趣幽默而又很实用的业务课。阿憨能神采飞扬地在鸦雀无声的会场里,憨劲十足地讲上两个钟头不歇气。 阿憨业务上确实有一套。他的课也实在上得好。本校教师、当地领导和一些熟悉的朋友都争着将孩子放到他带教的班里就读。阿憨的写作课特别拿手,他教的学生作文常见于各种报端。 说他不憨却又常常发“憨”。上世纪的那个特殊年代,作兴写小评论一类的批判文章,学校里经常要出“大批判专栏”。校领导为了紧跟形势,要阿憨教学生写大批判文章。可阿憨硬邦邦地说:“要这些连一人一事都写不灵清的学生,去写这类批判文章那是牵牛上屋,这种违背教学规律的事我不干!”校领导被顶了个大红脸,心里自然很生气。唉,真是个阿憨! 风风雨雨几十年过去了,阿耿老师那憨头憨脑的脾气丝毫没变。有天开会组织教师讨论,说上面拨了补助款五百元钱,发给每个“希望工程”学生对象五十元。但讨论来讨论去终因僧多粥少难以摆平。其实领导的真实意图是要各位老师捐款。校领导不便直接提出,便组织大家讨论,希望教师能自行提出。这事让阿憨看出了端倪,他拍拍屁股迈步要离开会场。校长说:“阿耿老师,别走呀,还没讨论好呢!”没料到阿憨眼瞪着校长甩过去一句:“你们少用公款上酒楼吃喝几回不就得了吗?”说罢头也不回顾自走了。他才走出几步,会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教师们一哄而散,把几个脸色已变成猪肝色的校领导晾在会场。你说他憨不憨? 阿憨烟不会抽,酒不会喝,骨牌、骰子也不识,且憨气十足,从来不向领导敬一根烟,每遇吃饭也从来不向领导敬杯酒,更没一句奉承的话。对校领导还直呼其名,前后几任领导对他都没好感,因此他从来没有被评上过一次先进。最要命的是职称始终评不上去,工资也上不去,让他尴尬的是,到后来连他教过的学生毕业了,回校工作了,职称都超过了他。 有好心人劝他:“你要去领导那里沟通沟通,联络联络感情,要‘意思意思’一下。” 阿憨脖子一梗,不屑地说:“此乃小人之举,吾不为也!”唉,十足的阿憨!于是职称迟迟评不下来。据有关领导说,是他的论文没过关。 但令人不解的是:这边说他因论文不过关被刷了下来,而那边的专业杂志却又发表了他的论文!有好事的人就问领导:“他的论文大刊物都发表了,怎么评职称就不合格了?” “标准不同。”当领导的总有理。 “难道你们的标准比报刊还高?权威报刊都承认了,你们却不承认!” “报刊是报刊,我们是我们,两码事。” 日出日落,斗转星移,阿憨在三尺讲台转眼耕耘了四十多个春秋,他默默退休了。在家里终日无所事事,他想找点事儿做做。如今提倡素质教育,于是各种培训班、特长班、兴趣班应运而生。为此,某培训中心要招聘一名教写作课的教师,阿耿老师决定去试试。 负责招聘的人见阿耿土头土脑,憨气十足的,来求职连根烟也不递,就有三分不悦,但还是客气地说“这次来应聘的人很多,你先回去,我们研究研究再说。”这无疑是回绝他的意思,阿耿也听懂了,只好起身往回走,走了几步他又不甘心,又折回去,从包里拿出厚厚两大本剪报:一本是他指导的学生,在全国数十家报刊上发表的文章;一本是他自己发表于各报刊的文章。负责招聘的是个爱才之人,连忙拿起来翻着看着,看着翻着,眼里不由放出光彩来,当即与他签了合同。 阿耿老师教写作可谓是轻车熟路,教了一段时间,便有多名学生在报刊上发表了许多文章。一个学期结束了,学生考试成绩也创下历史最好纪录。四处学生纷至沓来,生源一下子爆满。 一天,另外有家培训机构悄悄找到他,说是如去他们那里任教,薪水可以加倍,另外还有奖金。阿耿老师起初没吭声,来人以为他心动了,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我不去!我又不是做生意的人!”阿耿老师冷不丁一句,说罢扬长而去。来人张大嘴,瞪圆眼,不解地愣着,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阿憨。 |
原标题: 阿憨(小说) |
作者:闲散翁 网络编辑:叶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