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娘 |
http://www.tlnews.com.cn/ 2016年07月15日 08:54:04 星期五 |
魏良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来自于江南的一个小城。和柔美的江南一样,魏良白净瘦弱,身材高挑,一头披肩长发,耳朵上还钉有耳钉,说话举止柔柔弱弱地,爱挎着大大的女式单肩包。刚入学时,S形的背影不知招来了多少含情学友火一般热辣的目光,待看到其男性的真面目时,无不做咋舌状或报以鄙夷的眼神,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在魏良的身上,但魏良依然淡淡无畏地如一阵清风般穿行在刀锋剑雨中。 一个哲学系的学生如此“另类”,自然引起了系领导的高度关注,系领导多次谈话劝其剪去那一头秀发,但魏良依然故我,依然在自由的大学校园里飘逸着乌黑的长发。 魏良的朋友不多,但我算其中一个。因为他会写诗,如他长发一样飘逸浪漫的诗,而我也是学校诗友社的成员,哲学系里写诗的不多,所以我们相识了。心里话,我崇拜他的诗,读他的诗,有种惬意地躺在芳草地上看云卷云舒,听鸟儿在耳边歌唱地感觉。我常向他讨教诗文技巧,一来二往,便成为了朋友。 我同舍的死党老鲁是个典型的山东人,心直口快。男性荷尔蒙地旺盛地分泌,充分体现在了他浓密的络腮胡和洪亮的嗓门上。老鲁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含沙射影地说:魏良是变态有心理疾病。魏良听了也不恼,悄悄地走开。老鲁还笑着告诫我:少接近魏良,否则哪一天你也被同化了,我们就做不来朋友了。老鲁甚至给魏良取了一个很谐音很形象的别名:伪娘。 不过伪娘这个名字真正传播开来,是在一次系里组织的春游中。魏良当时正沿湖边陶醉而行,却被一壮汉撞入湖中,大家赶紧冲了过去,拉起成了落汤鸡似的魏良,都期待着魏良作一次怒气冲天的指责,而魏良却甩甩沾满青苔的长发,弱弱地说:没事。壮汉吹着口哨趾高气扬地离去,让伪娘这个名字如风一样传遍了校园地角角落落。 我渐渐疏远了魏良,不是迫于压力。我认为作为男人的外形改变是个人好恶使然,而男人的精神不能死,我是一个哲学生,我不能容忍没有精神的人。有几次偶遇魏良,远远的他冲我走来,热情地笑,而我却一个90度的大转弯躲开了,我明显看到了他的失落,但我还是走的毅然决然。 魏良退出了诗友社,还申请去了别的班级,逐步淡出了我的视线,但关于伪娘各种版本的故事依然不时传来。最后一次见到魏良是在毕业前,系里照合影时,魏良看到我微微地笑着,眼里写满了期待,我心里很纠结,但最终没有勇气迎上前去…… 毕业5年后的一天,我在局办公室里悠闲地打开了新闻网页,一则《花样男见义勇为擒歹徒,血洒闹市》的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一男子在挺身阻止一起持刀抢劫案时被歹徒刺中腹腔,男子死死地抱住歹徒,在路人的协助下终将歹徒擒获。男子却因失血过多,被送往医院急救。我麻木的往下滚动鼠标,图片中:一男子正倒在血泊中,身旁还有一个似曾熟悉的女式单肩包,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连忙把图像放大……蓦地,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中我看见那片鲜红不断弥漫,覆盖了我的视线。 从同学录上查到魏良家的地址到赶赴医院,我总共用了10个小时,尽管我们之间隔了1000多公里。医院ICU病房走廊中摆满了社会各界送来的鲜花,我意外地看到了老鲁,老鲁正握着魏良母亲的手陪着流泪,泪眼婆娑地向我摆了摆手,我默默地坐了下来,倾听魏良母亲的哭诉:魏良一出生,他父亲就去世了,我寻思我就这一个宝贝了,可不能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要不然我可怎么活呀,就去找算命的卜了个卦,算命的说他天生是女孩命,要当女孩养才能辟灾去祸保平安,我就把他当女孩来养,他长大了心里也不愿意,但为了我这个封建的妈他还是将就我,怕的就是我担心呀,我孝顺懂事的儿子啊,你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会去踩的人,怎么敢冲着刀去搏斗呀,为什么呀…… 魏良母亲的话像一个重磅炸弹落在了我的心头,炸得支离破碎,痛得如此真实,为我过去地无知深深地赎罪。 那天夜里,我和老鲁喝得酩酊大醉,老鲁用力地将喝光了酒瓶底敲打桌子,捶着头哽咽地重复着:伪娘不伪,真汉子也! |
原标题: 伪娘 |
作者:奚元良 网络编辑:俞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