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芦茨 |
http://www.tlnews.com.cn/ 2012年08月24日 07:57:15 星期五 |
芦茨,是处很有个性的乡村。一方无法计量的青山秀水和深厚的历史文化把人和自然包容在一起,拓出一方独具魅力的地域空间。千秋有容今世有为,有读之不尽的风姿意韵。 “长向新郊话故园,四时清峭似仙源”(方干句) 在去严陵坞那条傍山路边驻足凝望,青山秀峦间一湾碧水拥着一颗“青螺”在水中荡漾,与山崖上虬出的苍松相守相望。如此景致,增一分则高,减一分则矮,无不感叹天成。其实,这一切缘于人类和大自然的一次碰撞,是那年富春江山水移易的偶然巧合。昔日,芦茨村是富春江边的一座船埠。有乡谚“三洲搭一埠”,是长洲、毛洲、梓洲等地的柴炭、山货出口地,是个山水清绝的襟要去处。染苍染黄,上世纪中期,大坝拦江,山水增盈,再造了眼前的风姿,却将芦茨老村淹沉水下。故地再游,往昔如诉,许多记忆勾沉而起。寻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泛泛水波向水下探去,仿佛看到一脉由深山奔来的溪涧,傍有山村,有小桥,有玩童嬉水,有村女在溪上浣衣…… 与芦茨相识在大坝蓄水之前,已有六十多年了。1950年初冬,我随工作队走进芦茨,青岩凝翠,山水相迎,“千峰迴处炊烟绕,知有人家在翠微。”山村傍山襟水依势而成,一条青石卵石相间的小街,路边三、五爿经营柴炭山货出埠的过塘行、小宿店和几家油盐日杂小铺。小街湿漉漉的,好似后山在渗水,其实是忙碌奔波在大山与船埠间攀山涉水的挑炭人,草鞋上的积水和着山岚气息留下的水渍。路上方山坡上的居屋依山次第布列,参差错落,粉墙斑驳,仄仄斜斜。路下方,来自大山深处的两脉溪水汇流增姿,一座挺拔孤立的青岩,兀立溪上,高耸入云。(昔景“孤屿停云”,今钓鱼岛是那孤屿山的顶端。)溪上木桥、山上青松、山下小庙小村,被山水滋养和庇护着。冬日更显清秀,平实纯朴,“试微何由往”,有种孤寂中的期待。 多年后的一个春日,一位绘画大师走进了那方山水,为景所染,读出了感动,于“子久凝神处”挥洒画笔:远山近水、船埠村舍、小桥扁舟……孤屿山前山花烂漫。画家击节赞叹《家家都在画屏中》,写下了苏醒的山村,给芦茨村留下了永恒的纪念。人的记忆是对物质的一种依赖,去芦茨有如我这样情怀的人也许不多,然游者目接山水,心仪大师画作定会浮想遐思,会感叹画家的传世之作,感念芦茨人当年为富春水盈毅然付出的大度豁达。 “织锦虽云用旧机,抽梭起样更新奇”(方干句) 裹挟着沧桑,或许还有迷惑,芦茨老村悄然沉入水下。踵事增华,芦茨人携着血脉里积蕴的文化和增润了的山水,将一个新的载体移在了松树岭下。 一脉溪水将青山冲开一掰两爿,将后建的芦茨村揽在怀里,傍水而卧。粉墙黛瓦,屋舍俨然,鳞次栉比,错落有致。“不期修古”,空间少了“辞藻”工夫,增添了随意逸致。街路、宅居、广场轩敞开豁,古朴大气。“清风居”、“ 山野人家”、“芦茨土屋”……散落的“农家乐”,透着直白的时代感。实在的乡野风韵,张扬的个性,芦茨人在新的时空里,将沉积的历史文化和现代风韵,将富庶和山水揉在了一起,构写了一幅新的水墨画长屏。别处的人们试图将自然请进自己的村庄,芦茨人把自己的情思不经意地撒在青山碧水间,说不清是村在景里还是景在村中。 后山坳里青山葱葱,绿树蓁蓁,山似巨大的座椅豁达地将一座寺庙拥在怀中。 村前,一湾深潭,一壁高耸的崖岩,拓出一截古道——“盘山石壁”。不知何时何代,在高处修一亭阁,供行人暂避风雨。该处青峰峭壁,石蹬栈道,潭水迴转,风光颇佳。其景可见亭台柱楹联:“深潭过筏檐牙倒影触篙峰,别径通樵柱脚答声添屩韵”,上题“奇峰千古”。出亭一联:“青峰削来刚半壁,白云深处识全源”。一座亭台有如此文字,足见芦茨文化积蕴的深厚。如今经此远去的古道已废弃,或叠压在公路下,或断断残残躺在山溪旁。 追寻溪水,眺望群山,倘佯村里村外,芦茨山村自然淡定。山水人意,各具形态,山从容,水从容,人从容。 “严光爱此景,尔我一般同”(方干句) 品读芦茨,会想到芦茨在何时有人聚居,是哪些人在山水间留下屐痕。 方志云:“昔为鸬鹚捕鱼船聚泊处”。芦茨在水一方,富春江七里山峡一段最美,凝聚了山水的灵气,激凌了众多过往者。两千多年前,北岸一处山崖留住了严子陵,“台高名返满尘埃”,自此不同身份不同处境的人都来述诉衷肠。“但肯寻诗便有诗”,文人们留下难以数计的文采墨迹。芦茨与钓台南北相望,钓台的风涌动,芦茨的云亦自然。然而钓台与芦茨毕竟只是“沾亲带故”,真正驻足芦茨在山水间,闹出大“动静”,拖出“长音”的是传说中的陈杲仁,史载的方干和识山、识水、识人的范仲淹。 陈杲仁,相传乃隋朝一命官,奉旨平乱。隋亡他不事二主,便隐于芦茨。时芦茨为水陆要道,乱世之秋兵匪地痞为患,陈携随从人众,“强龙”一方,佑民功德于邑。身后乡人建庙祭祀,善男信女唯福是求。香火延世撩人浮想,缥缈之间必有民间文化积蕴。 方干,晚唐诗人,原籍睦州,慕山水迁居芦茨。“严光爱此景,尔我一般同。”干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因破相貌丑不能仕,后避居鉴湖遗子嗣于芦茨。方干在芦茨姻亲繁衍,人文山水,传袭千年。一部《玄英先生文集》,一句“鹤盘远势投孤屿,蝉曳残声过别枝”,一村十八位进士奠定了芦茨深厚的文化基石。 其实,真正在芦茨山水间拖出“长音”的是宋代名臣范仲淹,是他将芦茨山水和“先生之风”与方干的才华连在一起。范公当年贬睦州,拜谒严光。在钓台之上,“见东岩绝壁,白云徐生,云方干处士之旧隐,遂访焉。”并赠诗方干后裔:“风雅先生旧隐存,子陵台下白云村。唐朝三百年冠盖,谁聚诗书到远孙。”严、方、范借芦茨山水惺惺相惜,“山高水长子陵节,桐庐潇洒范公诗。又吟处士清新句,蝉曳残声过别枝。”成为富春江上一段佳话。《范仲淹与桐庐》有一段叙述最为贴切:严光、方干、范仲淹,真正是不同时代的三位杰出人物,他们各俱时空,各领风骚。然而,是桐庐山水让他们三位穿越时空隧道,相会在一起,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芦茨山水让智者驻足相聚,仁者泼墨渲染,山的灵气得以升华,水的意蕴更加深厚,岁月墨痕已悄然融入了芦茨人的血脉,传承演绎在山水间。 |
原标题: 读芦茨 |
作者:■冼逢周 网络编辑:卢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