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维勇

端午前后，正是杨梅成熟上市的时节。杨梅又名龙睛，因其形似水杨子、味如梅子而得名，是我国特产水果之一，素有“初疑一颗值千金”之美誉。杨梅营养价值高，开胃生津，治痢解暑，人人爱吃。说起杨梅，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外婆给我们送杨梅的事儿来。

记得那年我才九岁。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填饱肚子就很不容易了。除了过年的时候可以吃上“六谷泡”（一种玉米粒用细沙炒制的食品）、“番薯干”之类的零食，平时难得吃到糖果糕点，香蕉苹果更是稀罕物。那时最巴望的是两件事：一是等候义乌小贩挑着“货郎担”，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吆喝“鸡毛换糖”进村来，嘴馋的我会赶紧跑回家里，找来大包小包的鸡毛换得美味的糖果，开心得不得了。二是麦收时兄妹三个拿着饭盒到田塍边采野草莓，那果子色泽鲜亮，酸甜可口，味道绝对比现在人工栽培的草莓要好。采回来后，大家一边唱着童谣，跳着欢快的舞蹈，一边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从小体质虚弱。那天因头疼吃不下饭，而“货郎担”又偏不来，野草莓也过了时令，母亲想给我开开胃，却为找不到好吃的而犯愁。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忽然门口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是外婆来了！外婆是难得来我家的，温和慈祥、和蔼可亲的外婆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形象，何况外婆还带来了两篮子杨梅！也许外婆和我心有灵犀吧，她心里一定惦记着我这个小外孙。我快步奔出屋去，仿佛病也一下子好了一半。果然，外婆见我飞也似地迎出来，脱口便说：“昨晚梦见我的小勇勇不想吃饭，今朝我一大早就去山上采来了杨梅，想给我的小外孙开开胃口。这来一趟真不方便啊。小勇勇，你不要紧吧？”我使劲点点头，早已忘了自己的病痛，一头扑进外婆的怀里。那次外婆带来的杨梅我印象特别深，那杨梅个大浑圆，个个都有乒乓球那么大。咬上一口，汁多味甜，鲜美无比，直沁入心脾。我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吃的杨梅！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外婆开心地笑了，母亲的愁眉也舒展了。

外婆70岁时摔伤了腿，晚年一直只能靠拄着拐杖行走，给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可在我记忆里外婆从没有埋怨过谁，她总是那样乐观豁达，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后来外婆又摔了一跤，这次摔得更严重了，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尽量不让儿女们增添负担。我每次去看她，只想尽一份晚辈的孝心，可总是要让她“数落”一番。我成家后外婆来我家住过几回，可每次都因身体不适等原因提前回家了，也没来得及陪她好好聊聊天，说说话。外婆天生一张慈眉善目的菩萨脸，一副善良的菩萨心肠，邻里间口碑极好。外婆是在87岁那年去世的，因出殡的那天正赶上我培训考试请不得假，我至今仍为没有亲自给外婆最后送上一程而深感自责，内疚不已。

如今又到了杨梅红熟的季节。这天，我特地从市场上买来又大又红的杨梅，摆在外婆的坟前，以祭奠外婆的在天之灵。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问候：外婆，您在那边的世界里过得还好吗？